何虎道,“就比你大七八歲,我就比你多記得好多事。那會還在鄉下種地,我記得清楚,偷拿了家裡五分錢,被勾樹條好一頓抽,要不是奶攔著,好家夥,你現在指不定就沒機會喊我哥了。”
李覽道,“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用在你身上算是貼切了。”
李家的事情他了解的不多,但是何家的事情卻是知道的不少,蓋因自小跟著姥姥長大。
何家與人有恩,與誰家有仇,事無巨細,老太太都會在那麵前念叨,今天說一點,明天說一丟,反正該知道的,他都是知道了。
他老娘上學的時候,每個月都會把自己的生活補助寄到老家,畢竟杯水車薪,他舅舅家的倆孩子,表姐何娟經常生病,一去醫院,七塊八塊就沒了。
真正的生活改善,還是因他老娘和他老子成了親。
何虎道,“你小子不開口還好,一開口就能噎死人。誰心裡不明白,就我老子那性格,是吃苦就能熬出頭的嗎?
我呢,是更不用指望,什麼讀書改變命運,現在大學生是前門進後門出,比狗還多,我又能算個屁。讀書唯一能改變的就是,我不需要再種田了。”
他自己都不敢想象,他們老何家要是沒有他姑姑,他們家將會淪落到什麼地步。
兩個人說笑間,車子已經停在了家門口。
何龍早先一部已經到了,幫著李覽提下包,笑問,“我可比你倆早到十分鐘。”
李覽道,“我倆沒走機場高速。”
何芳把他趕進屋子道,“去洗個澡,身上都是一股餿味。”
李覽應好,進屋洗完出來,發現他堂姑李燕、堂叔李闊等人都在。
大家在一起,熱熱鬨鬨的吃了一頓飯。
他喝了一頓酒,一直迷迷糊糊地睡到下晚五點多鐘。
起來的時候,何芳正在門口剝豆子。
李覽詫異的問,“今天下班這麼早?”
一年四季,風雨無阻,沒有什麼意外的話,老娘都會準時去學校上班,儼然很負責任的。
何芳道,“這一畢業就傻愣連日期也不記了。”
“哦,抱歉,今天是休息日。”李覽恍然大悟。
“抱歉個鬼哦,跟我都不能好好說話了?”何芳白了兒子一眼。
李覽道,“客氣了呢,你說我不會說話,不客氣吧,你又準說我不會孝順你,得,怎麼都是我不是了。”
何芳打趣道,“兒子,記住了,我是你親媽,我誓死捍衛你抗辯的權利,但是並不是所有人都願意給你這項權利,比如將來談對象了,該讓著一點就讓著一點的。”
李覽笑道,“那我要是沒自己主意,我不就成二傻子了嘛,你忍心讓你兒子,親兒子受委屈?”
何芳癟癟嘴,“你爸傻嗎?”
李和把嘴裡茶葉沫子往地上吐出了老遠,剛落地,就被大公雞給啄走了,他清清嗓子道,“凡是你媽說的都是對的,凡是你媽說的就是要堅決擁護的。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嗎?”
李覽受不了老倆口耍寶,乾脆帶著家裡的狗往後山去了。
在家沒消停兩天,他老娘居上破天荒的特意請假一天,沒去學校,而是專程帶著他去商場,給他買了一大堆的衣服,隻為了讓他顯得成熟穩重一點。
他有種不祥的預感。
他終究逃不脫相親的命運。
“看我乾嘛?”李和抱著茶杯,笑著道,“處的來就處,處不來就拉倒,又沒人強按你頭。”
“喂,李老二會說話不會說?不會說就彆說。”何芳不願意聽任何動搖軍心的話,轉過頭安撫李覽道,“你放心,媽能坑你嗎?
劉柏那丫頭出落的真水靈,而且又是知書達理的,挺上進一個丫頭,你洪阿姨自小也喜歡你,是不是?”
知書達理?
李覽苦笑,他自小就認識劉柏,那丫頭什麼性子,他不可能不了解,古靈精怪,人前人後,完全是兩副樣子!
他覺得他老娘受蒙蔽的概率很大,他壓根不信,出國留學幾年就能把性子給改了?
簡直天方夜譚。
劉波家的房子是原來的單位分房,前是著名商業街,後背靠什刹海,算是好的不能再好的位置了,但是這一片的居住環境就完全不敢讓人恭維了。
出於文化保護的目的,這一片連片瓦都沒有拆過,路很窄,連一輛車都通行不了,兩旁是老舊胡同,大多是做生意用的,有飯館、有商店。
沒進胡同前,李和一家人就把汽車棄了,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穿梭在胡同裡。
劉家進門有一個過道,潮濕陰暗不見光,牆縫滿是青苔,過道兩邊兩扇門,住著兩戶人家,李和不確定是哪一家了,乾脆讓開位置,讓何芳敲門。
何芳手還沒挨到門,門就自動開了,一個女孩子驚喜的道,“何姨,李叔叔,你們來了,快請進,我就聽見聲音像是你們,果真對了。”
拉開門,讓開位置,衝屋裡喊,“爸,媽,你們看誰來了。”
何芳指著李覽問,“劉柏,你還記得誰吧?”
“老弟,快進來。”劉柏笑著招呼道。
李覽眼角一抽,跟著老娘身後進了屋。
劉波坐在沙發上,一手拿著電視遙控器,一手拿著一個蘋果,腆著肚子坐在沙發上,對何芳笑著點了點頭,至於李老二,隻是掃了一眼,然後高聲道,“該來的來,不該的也來。”
李和本來不打算換拖鞋的,但是看到瞪眼的媳婦,脖子一耷拉,還是換上了。
進門就道,“上次不是跟你說過嘛,趕緊換個房子,要是缺錢吱一聲,三百幾十萬的,我還是拿的出來的。”
劉波呸的一口,往垃圾桶裡吐了果皮,冷哼道,“老子還不想擔個受賄的名頭,你李老二我可是惹不起。”
李和要還嘴,何芳趕忙打斷,“你倆貨有完沒完了,趕緊給我閉嘴,我可受不了。”
“對,你倆要是吵嘴到外麵去。”劉波的老婆洪辛也跟著道,“你倆上輩子肯定是仇人,要不然這現在還掐個什麼勁,求求你了,可消停一點吧。”
劉波對著李老二蔑視的看了一眼,然後站起身,熱情的拉著李覽坐到沙發上,笑道,“乖乖,我好久沒見著你了,中午咱爺倆要好好喝一頓。
咱們可不學某些人,年紀不大,落到了煙不能抽,酒不能喝的地步了。”
這話是針對李老二的,李覽倒是不曉得怎麼接了,隻是乾笑道,“劉叔,你說怎麼都行。”
劉波拍拍他肩膀,“這話有底氣,我喜歡。”
劉柏端著一杯茶過來,笑道,“李叔叔,是用你的茶壺續水,還是給你另外倒一杯?”
李和把茶壺遞過去,“麻煩閨女了,水七成熱就行,不用倒滿。”
劉柏把手裡泡好的茶遞給了李覽,“小老弟,你彆客氣,喝茶。”
然後拿著李和的茶壺去了廚房,看到何芳在幫老娘忙,就笑道,“何姨,你歇著,我給你泡杯茶,不用你忙的。”
何芳把鍋裡的魚給起了,然後道,“在家裡也是常伺候那倆大爺的,沒事的,我跟你媽說兩句話。”
她見劉柏要往茶壺裡直接倒開水,急忙攔住道,“我來弄吧,你小心給燙著手。”
劉柏笑把手裡的茶葉袋打開道,“何姨,你可不用這麼含蓄。你看看放多少茶葉?”
“來的時候才泡過一壺,不用換。”何芳把茶壺的涼茶倒乾淨,隻留下茶葉底子,再提著水壺往茶壺裡緩緩的注入水,倒一點,停一會,如此反複,“你叔什麼都好,就是喝茶的事多,不然壓根就不喝。”
洪辛道,“哪個男人能沒點愛好,你老子這些年就是喜歡集郵,你問問他,早些年的錢要是省下來,是不是夠買一套大房了,全給謔謔了。”
何芳道,“你們家老劉的郵票不是還有升值空間嗎?聽說劉柏留學的學費不夠,還賣了兩套呢?”
洪辛道,“那還是逼著沒辦法才賣的。”
“我爸就那點愛好,你可彆逮著就說了。”劉柏吐吐舌頭,抱著李和的茶壺去了客廳,放到了客廳,“李叔,你注意著點,有點熱呢。”
“謝謝大閨女,勤快人。”李和笑著接了,“不像某些人啊,鼓著那麼大的肚子,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簡直和廢人沒兩樣了。”
劉柏笑道,“李叔,我爸也沒你說的那麼糟糕,剛剛遊過長江,馬上還要參加馬拉鬆長跑呢。”
李和道,“最後帶個隨行醫生,出了差子可不好玩了。”
劉柏道,“李叔,你放心吧,我爸剛做過體檢,沒三高,血脂、心肝脾肺腎,全妥妥的。”
李和心裡暗暗的歎口氣,這就是兒子和閨女的差彆啊!
他閨女要是在這裡,那必定是要維護他的!
結果呢,兒子熊!
居然能眼睜睜的看著親爹被人擠兌!
洪辛和何芳開始往桌子上端菜,李覽和劉柏起身去幫忙。
李覽問,“叔,咱倆喝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