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之後, 世間分六道。
一為天道, 執掌天下法則, 唯有聖人方可通曉一二。
二為阿修羅道, 為善, 善戰,吸納天地之惡,死亡後必因業障淪落到其後四道。
三為人道,有善有惡,所占人數最多。
四、五、六,分彆為畜生、惡鬼、地獄,皆惡,所受待遇另有一說。
而此刻六道尚未清楚劃分, 無任何生者知道, 天下之道將以何種形式成功劃分, 又會變成何種情形。
天地間不管是神仙還是龍鳳、巫妖,都還沒有徹底滅亡。所有抬手變天, 垂手地震的大能,渴求生, 卻沉溺於鮮血之戰中,廝殺成性。
而人和阿修羅, 都才誕生沒有多久,前者弱到慘遭堪稱滅族的殺戮, 後者弱到至今無人問津。
同情有, 悲涼有, 毫無作用。
所有生靈仿佛陷入了大逃殺的困局中,唯有勝者可生還。
不知者無畏的孟曉妮,卻整天在地府裡遛鳥。
孟曉妮非常喜歡鬼鳳。
她喜歡到給他梳毛,喜歡到帶他去七金山挖寶藏,喜歡到他去七香水海釣魚,喜歡到偷偷帶他去阿修羅的住所,看荷花大片大片盛開。
鬼鳳的羽毛稍帶齊整了一點,可還是紅紅黑黑,就像是這荒蕪的地府中本該存在的惡鳥一般。他傲慢落在她的肩頭,時常會到天空中飛上一陣,再居高臨下俯瞰大地。
孟曉妮和鬼鳳都不是那種非常會嘮嗑的人。
鬼鳳說話少,明明嗓音好聽,卻很少發聲。
這讓孟曉妮閒來無事,經常會揪著鬼鳳的小腳,隨後求歌聽:“鬼鳳,我想點歌。”
鬼鳳:“……”
孟曉妮一臉高興:“就上回路上碰到的那個鬼,他唱的那首,你唱肯定比他好聽一萬倍。”
鬼鳳回憶了一下那隻鬼。
人族壽命短到慘烈,能活三十多就很好了。那隻鬼原本才十幾歲,很輕易就死了。
他那首歌是民間的歌,肆無忌憚唱著對心中女子的愛慕。
那名女子也就是驚鴻一瞥的緣分,結果到死了他還要唱個半天。
鬼鳳:“不記得。”
孟曉妮:“那我唱給你聽!你再按照我唱的來唱!”
鬼鳳掙紮著想要逃了。
孟曉妮唱歌,這是在要鳥的命!
腳被困住,鬼鳳氣得甩尾羽。他尾羽上帶火,“啪”一下甩在了孟曉妮手臂上。狠意十足,火星四濺,那是半點猶豫都沒有。
孟曉妮撓撓手臂,手臂上半點痕跡都沒有。她笑眯眯調侃著:“你不要撒嬌。”
鬼鳳:“……”
撒嬌是什麼玩意!
他會撒嬌?
可笑!
孟曉妮:“蒹葭蒼蒼~白露為霜~~”
鬼鳳覺得,有的人,念得都比唱得好聽。明明嗓音有救,非要唱成這九曲十八彎的情況。
這是一場謀殺。
“所謂~伊人!”
鬼鳳:“我來唱。”
他這話說得咬牙切齒。
孟曉妮閉嘴了。
鬼鳳用自己那雙紅色的眼,極為輕蔑看了一眼麵前這第一位阿修羅:“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他的嗓音,很是清脆。他不理解所唱內容,以至於唱著這私下愛慕的情歌,愣是唱出了一點空靈的仙氣。
孟曉妮帶著鬼鳳行走在路上,聽著這飄遠的歌聲,滿心歡喜。
外頭十日隕落,與他們無關。
天狗吞月,也與他們無關。
共工撞了不周山,還是與他們無關。
鬼鳳甚至偶爾,都會忘記鳳凰一族的覆滅,陷入這帶著愉悅的旅途中,看儘地府萬千風景。即便少有樹木,即便泥沙滲血,即便畜生、惡鬼、地獄,步步增多。
後土的閻王殿總算是建了起來。
孟曉妮帶著鬼鳳前去參觀。
閻王殿還沒閻王,後土先立了五帝。
五個男子也不知道生前算是什麼身份,如今各司其職,開始配合後土籌備著地府諸事。
後土看見孟曉妮,很是訝異:“怎麼又來我這裡?”
孟曉妮點點自己身邊的鬼鳳:“炫耀鳥。”
後土看到鬼鳳,也很驚訝:“鳳凰?我以為……”
鳳凰一族,已經全滅了。
後土沒再說下去,不過讚歎一聲:“緣吧。”
孟曉妮扭頭伸出手指,撓了撓鬼鳳的小肚子:“是啊。唱歌唱得很好聽,比任何一位阿修羅,唱得都好聽。”
鳳凰是天生的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