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應當是被踩死在了城市裡,那時才會爬不起來。
莫恙卻信了,心裡那股悲楚和悸動慢慢消退,鬆了一口氣。
他這才觀察起這片地方。
沙漠裡能出現一片森林,已經夠詭異了。而這片森林裡的林木,高大到遮天蔽日,有點像境上白猿生活的領地,卻更加陰森,鼻尖一動,就能聞到腐臭的瘴氣。
更糟糕的是,飛舟越飛越低,過了一會兒就貼在了地上,像被束縛了一樣,徹底動不了了。
“有陣法,”燕淩雲道,“隻能步行。”
境中境裡不能高飛的陣法,應該就設在這裡。
莫恙習慣了坐飛舟,突然要下地趕路,還有些不習慣。但他現在也是可以吃苦的,就是要慢慢吃,於是挽起袖子和褲腳,小心跟在燕淩雲身後。
但才走了一會兒,他就鼻尖冒汗,有些喘不過氣:“這裡……好濕。”
空氣中的水汽幾乎要凝成實質,明明沒有下雨,整片林子卻都在滴水,形成一灘又一灘的黑水。地上的亂石和荊棘叢越來越多,隨便踩一腳就是枯葉形成的坑,莫恙差點摔了個狗啃泥。
地上太滑了。
莫恙有種不祥的預感,這種環境太適合蛇蟲生長了。
他剛這樣想,下一刻,燕淩雲就停住了,莫恙撞在了他的背上。
他揉了揉鼻子,悶聲問:“怎麼停了呢。”
事實上他也不知道燕淩雲要去哪裡,為啥不在門口等金潮過去後就出去,這片森林一看就危險。
莫恙歪出一個頭,發現他們前麵是一片黑色灘塗,很淺,就是十幾處小水窪連成。
燕淩雲眉頭緊皺,竟然先一步拔出了劍,緊緊盯著水麵。對莫恙輕斥:“後退。”
莫恙一看要開打,十分嫻熟地後退幾步不做拖累,又在一個燕淩雲隨時能營救到的位置,手裡拿著燕淩雲給他的匕首。
他也盯著灘塗,原本沒覺得能發現什麼,但盯久了,視線裡忽然有什麼東西動了動。
“!”莫恙忍不住脫口而出,“是——”
他話音未落,灘塗就“砰”地一聲四射開來,成千上萬隻線蟲猛地躍起,混著汙泥,暴雨一般朝他們襲來。
燕淩雲直接開出劍意,捏訣鎮劍,迎著蟲潮組成了金色的劍壁,把線蟲成群屠戮在了壁壘之外!
這場麵太過壯觀,黑色暴雨下,劍壁是唯一的屏障。燕淩雲巍然不動,如雕像般,身上氣勢卻比任何一次都要強烈,連發冠都散了,高高的馬尾儘數散落,又在凜風中淩亂。
隻是劍壁畢竟不是結界,難免會有幾隻邊緣的蟲子沒完全被攪碎,從半空落下來。
燕淩雲微微側頭,對莫恙囑咐:“彆碰那東西。”
莫恙一聽,不由離蟲子又遠了一點,小心避開。
落下來的線蟲雖然瀕死,卻還在原地掙紮了一會兒,它們比頭發絲還細,完全延展後卻比手臂還長,現在掙紮中恢複了原形,和中指一樣長短。
莫恙聞到了它們身上的惡臭,和陰靈讓人作嘔的味道不一樣,這完完全全是因為“臟”而產生的臭,這灘塗不過是傳送口,可想而知它們平日生活在什麼環境下。
這裡真的有寶貝嗎?莫恙不由產生了懷疑。
就在這時,他忽然眼尖看見一縷蟲子瀕死前突然伸直,朝燕淩雲背後衝了過去。
連忙出聲:“小心!”同時下意識把防身匕首扔了過去——
結果匕首並未扔中線蟲,反而被線蟲一擺尾匕首彈了回來,砸中了莫恙額頭。幸好是匕首柄,隻砸出了一道紅印。
不過這點時間已經足夠燕淩雲反應過來,下一刻劍芒便至,蟲子徹底GG。
似乎意識到燕淩雲不好惹,仿佛無底洞一樣的灘塗過了會兒終於關閉,再也沒有蟲子從裡麵冒出來了。
燕淩雲也收回了劍壁,這樣的消耗對他來說也不輕鬆。
但所感之物越來越清晰,就在前方,所以不能繞路,隻能繼續前進。
“這是枯殘灘塗,裡麵的東西是紅鐵線蟲,食腐為生,可隨意變幻大小,往往成群結隊,泛濫成災。”燕淩雲轉身,“它們一貫棲息水中,極難發現,修士一旦被它寄生,便會被控製心智,最後暴斃而亡。”
他看到了莫恙額頭上的紅印。
莫恙不好意思地揉揉,覺得自己好笨,丟匕首卻砸到自己的頭。
他轉移話題:“我們要去哪裡呢?”
燕淩雲:“往前。”
“哦,”莫恙隻能點點頭,“走吧。”
雖然他好累,布鞋也濕了,一點也不想動了。
燕淩雲卻沒有立時就走,而是從儲物戒中拿出一截發帶,重新將頭發束成馬尾,而後解劍拿在一手,在莫恙跟前半蹲下,淡聲道:“上來,你走的太慢。”
莫恙卻傻眼了,甚至後退了半步。
燕淩雲——主角——要背他??
他想起之前,燕淩雲是把他提著下雲舟上廁所的,那麼傲的一個人,除了背女主角,還會背小弟嗎?
他是不是假的。
短短片刻,莫恙卻覺得社死了好幾個小時,一邊不敢上去,一邊害怕不上去燕淩雲就直接不管他了。
青年卻猶自半蹲,白衣片塵不染,像高山孤鶴翅膀上的一簌雪。
莫恙最後還是慢慢走了過去,猶豫的張開手,壓在了青年背上,摟住了他的脖子。
燕淩雲起身的一刹那,他整個體重都壓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一個成年男性身體的強壯和溫暖。莫恙忍不住閉了閉眼睛,青年馬尾掃過他的麵頰,他輕輕聞了聞,聞到一點雪鬆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