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外傳來急切的腳步聲,房門被人推開,小寶兒瞧見來人,立刻揚起手,高興地道:“爸爸媽媽!”
年輕的夫妻倆從外地開了五個小時車回來,一刻都沒敢休息,一看小孩兒纖細的手臂上掛著的吊針就心疼不已,趕緊迎上前問醫生情況。
醫生說:“這次沒有大礙,不過這孩子的扁桃體的確是有些肥大,應該再詳細檢查,考慮切除手術,否則下次就不好說了。”
聽到這裡,五爺爺和五奶奶麵露羞愧之色,小寶爸爸實在是忍不住了,轉頭對著老夫婦道:“爸,媽,我不是之前說過,小寶兒要是不舒服,一定要及時送醫院的,你們是不是又去找那個假醫生了?”
五爺爺道:“以前幾次,他都醫好了……大家都說他很靈驗……”
後麵的話越說越小聲,他自己大概也知道沒什麼底氣,縮著脖子就不吭聲了。
站在一邊的老民警開口道:“那人就是個神棍!他根本沒有醫師資格,已涉嫌詐騙和非法行醫,現在我們的同事正在進行調查,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的。不過,你們也是,隨隨便便開的藥怎麼能給小孩兒吃呢?也不怕出事。”
老夫妻再看了小寶兒一眼,滿臉都是愧色。
經過民警這一下午的批評教育、又對比小寶兒經過治療以後的狀態,他們終於意識到了及時就醫的重要性,也知道了自己之前是多麼愚昧。
五奶奶臉色微紅,緩緩開口道:“我們一輩子都在種地,沒有什麼文化……所以才會被騙的,真是對不起,給你們添麻煩了,謝謝警察同誌……”
老民警指了指沈良才,說:“你們應該感謝這個年輕人,要不是他急救措施做得好,這孩子能不能撐到醫院來都是個問題,瞧瞧他這胳膊被咬成啥樣了?”
老夫婦又轉頭將沈良才,臉漲得更紅。之前他們擠兌沈良才的那些話,現在都變成了一個個實質性的巴掌,不停地打他們的臉。
沈良才擺擺手,不在意地說:“我小的時候,你們一家人也一直很照顧我,我都記得。我現在當了醫生,就要儘醫生的職責,你們不用太在意。”
這樣的大度更讓老夫婦羞愧,他們彆扭地不知道說什麼好,恨不得找一個地縫鑽進去。
小寶兒的父母便上前,抓住沈良才的手不停地感謝,並且表示一定會負責他被咬傷的醫藥費和營養費。
沈良才被這麼多人盯著誇,實在是不好意思,他撓撓頭,說:“也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還得感謝……”
“小道長”三個字沒能說出口,因為沈良才回頭想找許清木,發現這人又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了。
沈良才愣了愣,心裡不由地又對許清木多了幾分崇敬。
小神仙就是小神仙,不會為世俗所動,做好事不留名,果然是……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
事實上,這位“不為世俗所動”的小神仙隻是犯了懶病,打著哈欠回去補眠了。
又是睡了長長的一覺,醒來賀星楚就來通知許清木,沈良才找他。
許清木歎氣,對白美美說:“哎,這掌門當得好累,每天都有人找,我要不乾脆開個掛號收費好了。”
白美美沒聽懂,但晃蕩著許清木的胳膊催促他趕緊去。
許清木笑說:“你喜歡這個醫生?”
白美美點點頭。
“越來越像人了。”許清木捏著白美美的黑臉,說,“你明明應該隻是一個混混沌沌的鬼物才對。現在卻知道美醜,也有了好惡。真好奇是什麼樣的墓,能養出你這個小東西。”
白美美又聽不懂了,歪著腦袋看許清木。
許清木也不給他解釋,起身去了客堂見沈良才。
這一次再見到沈良才,許清木就明顯感覺到了他的不一樣,從前那股頹喪之氣一掃而空。現在的他,眼神發著光,充滿了年輕人應有的活力和希望。
精神狀態的改變對一個人的影響實在是相當大,連他原本平淡的臉都變得生動了幾分。
他一見到許清木,就立刻笑了起來,然後對著許清木行了一個標準的作揖禮,鄭重又恭敬。
許清木道:“也不用這麼正式。”
“要的,現在村民們終於肯相信我了,那個神棍也被帶走調查了,村委會也開始做科普宣傳工作了,一切都好起來了。”沈良才嚴肅地道,“我不知道怎麼才能表達我的感謝,如果不是您給我的護身符……”
許清木“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沈良才頓了頓,有點緊張地:“怎麼了?我說錯了什麼嗎?”
許清木咳嗽了兩聲,說:“你真的相信,我給你的小電筒做法了嗎?”
沈良才瞪大眼,“啊”了一聲。
許清木繼續說:“我沒有對小電筒做什麼,它依然隻是一個普通的小電筒。我隻是看你鑽進牛角尖了,必須給你一個希望而已。”
沈良才眼睛瞪得更大,有點激動地說:“怎麼可能,它明明打敗了那個鬼物。”
“不是的。”許清木搖搖頭,看著沈良才的眼睛,認真地說,“打敗鬼物的,是你的勇氣。”
沈良才猛然怔住。
許清木就繼續說:“人真的是一種很奇妙的生靈,既脆弱又頑強,既渺小又偉大。脆弱起來的時候,仿佛一顆煙塵都能壓垮,而頑強起來,麵對萬千厲鬼也能麵不改色。”
沈良才依然沒有懂。
“而且,醫者本身就是很特殊的。”許清木溫和地看著沈良才,說,“即使看不見鬼物,也能從鬼物手裡搶回人命。你們靠得從來都不是什麼靈力道法護身符,靠得是智慧,是腦子,是幾千年來一代一代的醫者們傳承下來的珍貴經驗。所以,能打敗鬼物的,並不隻是高深的道法,還有一切積極的特質:勇氣、善意、信念、光明、純粹、智慧。用一個最簡單的詞來說,那就是邪不壓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