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1 / 2)

桑菊香囊,桑葉要選顏色碧綠,不老不嫩、葉片舒展的,太嫩了藥力不夠,太老了如同草葉,也是不能用的。

菊花要采山中的野菊,要那些將開未開,帶著晨露的,小小一個花骨朵兒,微苦中帶著清香,齊著花蒂剪下來,剪上一早晨,也不過得一小包。

桑葉要用山泉水洗乾淨,剪成細條,混著洗淨的野菊花苞一起,放在陰涼通風的地方曬上兩天,等曬乾了水汽,再用紗布做成內囊裝起來,封了口,外麵再套上石青湖絲的香囊,鎖上銀線邊,兩邊穿著石青絛子,抽緊了打個活結,掛在腰帶上。

方子並不貴重,是她從醫書上找到的,用到的材料也不值錢,鄉下田野裡仔細找找,總能找得到,然而八年之前,當她獨自一個人被送去那個偏僻的田莊時,小小一個桑菊香囊,已經是她力所能及的,最好的東西了。

眼下,被沈浮從玉帶上解下,隨手放在了桌上。

桌邊的書櫥裡,放著他不久前塞進去的卷宗,白蘇來的時候他沒有收,她來時,他立刻便收了起來。

這間書房,她每次都被擋在門外,要得他允準才能進來,白蘇就那麼坦然地坐著,在他的身邊。

薑知意安靜地看著。數日之前,這一樁樁一件件,大約都會讓她心如刀割,痛苦難忍,可現在,她心中如古井無波,甚至還有餘力抽身出來,猜測沈浮此時的心態。

八年了,他由當初的落魄少年變成如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左相,這微不足道的桑菊香囊,早已不符合他的身份了。

況且白蘇還說,這桑菊香囊,亦是不合時令了。她是醫女,對於什麼時令該佩戴什麼香囊,想來是十分精通的吧,她的話,自然更有說服力。

更何況白蘇。薑知意看著嬌俏可人的少女,眉眼神態,甚至連身上混合著藥香的茉莉香味,都與長姐都那麼像。又如何不讓他言聽計從。

薑知意移開目光,慢慢向門外走去。

“夫人等等,”白蘇連忙趕上,“您看起來有些累,還是我扶著您吧。”

薑知意沒有拒絕,她的確有些累了,輕羅還沒回來,小善在忙著善後,眼下有白蘇幫忙扶著,她也能輕鬆些。

餘光裡,瞥見沈浮望著這邊,不知是看她,還是看白蘇。

攙著她手臂的手很軟,少女語聲柔婉:“夫人唇色有些白,似是氣血不足之症,需要好好調養才是。”

薑知意小心著,沒有讓她碰到脈搏:“好。”

白蘇回頭看沈浮:“大人,我記得上次朱太醫說過,夫人脾胃有些虛寒,不能長期吃藥,要麼等我回去再向朱太醫請教請教,給夫人擬個食補的方子,可以嗎?雖然慢些,但時間長了,比吃藥還強。”

薑知意跟著回頭,迎上沈浮晦澀的目光。他望著眼前如雙生並蒂,容光相映的兩個人,慢慢說道:“可以。”

“那我回去就辦。”白蘇抿嘴一笑,轉過了臉,“夫人喜歡什麼口味?我想法子把進補的食材按著夫人的口味來擬方子。”

薑知意發現自己並不討厭白蘇,也許是對著這麼一張臉,天生就會有幾分好感,也許是她所受到的冷淡不公,其實與白蘇並無關係,說到底,都隻是沈浮一個人的意思罷了。

輕聲道:“我都可以。”

身後傳來沈浮的回答:“軟的,甜的。”

薑知意驚訝,旋即恍然。剛成親時太傻,自己愛吃的東西總要分一半給他,他從來不吃,她無數次被拒絕後終於摸清了他的口味,而他,大約是因為拒絕得太多,對於她的口味,總也有了幾分印象。

“也不一定,”薑知意搖搖頭,“口味總會變的。”

白蘇圓而媚的眼睛眨了眨,似有些不解,卻還是笑了:“那我就正常來擬,夫人喜歡什麼口味的話到時候再加也不妨事。”

細竹簾子晃了晃,她們出了門,沈浮獨自留在原地,半晌,拿起了桌上的桑菊香囊。

與他珍藏在抽屜裡那個幾乎一模一樣,但,終歸不是。

那個香囊針腳稚拙,因為薑嘉宜常年臥病,並沒有精力研究女紅,可薑知意的針線,素來都是一等一的好。

薑嘉宜疼愛幼妹,臨終前既能鄭重將薑知意托付給他,想來這香囊的事也早就透過消息,所以她,總是做一模一樣的香囊給他。

沈浮握在手裡,翻來覆去看了許久,拉開抽屜放了進去。

拿過卷宗,心思卻怎麼也安定不了,耳邊不時響起那軟軟的一聲喚。

阿彥,阿彥,叫的真是,好生親熱。

紙上的字一個個跳進眼中,卻含糊著辨不清意思,沈浮丟開手,起身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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