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1 / 2)

轎子起行,薑知意撂下簾子,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出嫁時母親的話仿佛又響起在耳邊:“將來你若是後悔,不要向我抱怨。”

她果然後悔了,母親也果然,不肯接受。

剛剛壓住的情緒洶湧著又撲上來,薑知意拿過引枕,貼著臉緊緊抱住,忍住眼淚。

不知過了多久,薑知意抬頭,覺察到簾外不同於丫鬟的腳步聲。

下意識地推開窗,旁邊跟著沈浮,他沒有乘轎,不緊不慢地走在她窗邊,漆黑的眸子看著遙遙的遠處,不知在想什麼。

薑知意吃了一驚:“怎麼不坐轎?”

沈浮轉臉,淡淡看她一眼:“你病得很重?”

“不重,”薑知意連忙否認,“快好了。”

沈浮頓了頓:“病要靜養,到處走動無益。”

許是錯覺,覺得她薄薄的眼皮又紅了些,她咬了下嘴唇,神色如往常一般溫順:“我知道了。”

她不再說話,抱著那個壓金線雙繡蝶戀花的引枕安靜坐著,沈浮皺了皺眉。

他總覺得,她仿佛是錯會了他的意思,他隻是就事論事,病痛之中,原本就該靜養。

但,他也沒必要跟她解釋,沈浮不再多說,一低身,坐回自己轎中。

窗戶推開了一條縫,沈浮能看見薑知意,她關著窗,轎子遠遠落在他的後麵,並沒有要跟上來的意思。

他們極少像這樣一道出門,僅有的幾次,都是按著習俗在年節下回清平侯府,新婚頭一年回門時,她紅著臉,怯怯地問他能不能同坐一乘轎子,他拒絕了,後來她倒是沒再提出過這種要求,但每次出來,她都會吩咐轎子緊緊跟著他的,她會將窗戶推開一條細縫,偷偷從縫裡看他,每當碰上他的目光,她就會對他笑一下,眼波流轉,含著歡喜帶著羞澀。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隔得那麼遠,冷冰冰的。

沈浮又看一眼,薑知意的轎子依舊落在後麵,窗戶沒開,也就無從談起什麼對望,什麼含笑。

眼下,倒是兩個人的情形對調過來了。沈浮濃重的眼睫微微一動,關上了窗。

轎子在相府門內停住,沈浮先一步下轎,回頭時,她的轎子也來了,丫鬟打起轎簾,她低著頭伸出手,日色一晃,照見她蒼白的唇和微紅的眼。

無端的,沈浮向她伸出了手,想要扶她時,她似是吃了一驚,急急躲開了。

水晶步搖隨著她的動作一晃,星星點點的光從她臉頰上滑開,沈浮再次發現了似曾相識的抗拒。薄唇抿起一點,沈浮沒說話,神色平靜著看她。

薑知意猛地回過神來,待要要說點什麼轉圜一下,餘光瞥見他朱色深衣的腰間係著十二環玉帶,帶上係著香囊,陌生的香氣。

淺月色繡著茂蘭的香囊,蘭葉縱橫舒展,托出長長的花箭,星星點點綴幾朵白花,上麵用深月色絲絛係著,下麵一排同色穗子,隨風微微晃動。

薑知意的目光停了一瞬。這就是白蘇給他做的香囊吧?昨天她沒仔細看,如今看見了,果然比簡單清素的桑菊香囊要精致許多。

沈浮順著她的目光看過來,有些明白她方才怪異的舉動了。手指移到絛子跟前,到底又移開,這些事,原本也不需要向她解釋。

沉吟之時,她已經往垂花門裡走了,看去向,是要回房,沈浮凝眉望著她的背影。

以往回來,他們會一同過垂花門,之後在岔道處各自分開,他去書房,她回偏院,偶爾他走幾步回頭,總能看見她站在原地目送,迎上他的目光時,便對他一笑。

偶爾他允她一道去書房,她總是很歡喜,他步子大走得快,她便提著裙角緊著步子追他,有時候他停下來等她,她便小跑幾步趕上,彎著一雙笑眼看他。

她已經很久,沒這麼對他笑了。沈浮邁步跟上去,在岔路口不曾猶豫的,跟她往偏院去。

薑知意吃了一驚,抬起了頭:“你不去書房嗎?”

因為仰著臉的緣故,她的下巴到頜骨顯出清晰的線條,那種隱藏在柔軟皮相下的倔強此時異常明顯,沈浮看著:“不去。”

若在以往,這該是讓她歡喜的答案,她會一路伴著他回房,她會焚一爐氣味清雅的雪中春信,挑一枝開得最好的花插瓶,她會張羅他吃茶用點心,他獨自坐在窗下看書時,她就像隻蝴蝶,無聲又輕盈地圍著他忙來忙去。

可此時,她隻是低了頭,哦了一聲。

沈浮薄薄的唇抿緊了一點,他覺得,她似乎不歡喜他跟著一道回房。

沈浮向前走著,步子依舊是過去的幅度,薑知意沒有跟上來,她慢慢的,按著慣常的速度走在後麵,他們之間一點點拉開了距離。

沈浮停下來等她,可她並沒有像過去那樣快跑幾步跟上來,也許是她病著,不方便吧。

沈浮等她到近前,這才重新往前走,可是很快,她又落在了後麵,她始終低著頭,似是在想心事,她沒說話,更沒有對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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