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97章(1 / 2)

薑知意在清醒與暈迷之間,耳邊亂哄哄的,似乎有很多人在說話,偶爾能分辨出穩婆的聲音:“孩子露頭了,鄉君用力!”

露頭了嗎,她的孩子,馬上就要出生了。薑知意掐著手心攥著拳,用力,再用力些!可是真的好疼啊。

疼到思緒都碎成了渣,拚不起來,頭腦裡是空的,耳邊卻充斥著各種各樣雜亂的聲響,忽遠忽近,忽高忽低,有丫鬟,有穩婆,有陳媽媽,有母親,有好多人啊,她們都圍著她陪著她。

偏偏沒有沉浮。

薑知意有點失望,對自己失望。她為什麼還盼著他呢?她早就該知道他就是這樣的人,她為什麼還要失望呢。

“孩子額頭出來了,鄉君用力些,再加把勁兒!”穩婆在叫。

“再喝點,”林凝在勸,“馬上就喝完了。”

為什麼必須喝完呢,好多血啊,那麼多,無窮無儘,哪怕她閉著眼睛,都覺得眼前一片猩紅。

“再喝點,乖。”薑知意聽見林凝的聲音哽咽著,她好像在哭。為什麼哭呢,孩子馬上就要出生了,是高興得哭了吧?

碗送在嘴邊,薑知意迷迷糊糊,努力吞咽著,聽見林凝一直喃喃地哄她,說她乖,要她再多喝點。小時候母親也經常誇她乖的,可是後來母親隻會這麼哄著長姐,她可真疼啊,怎麼都喝不下去了,可母親說她乖呢。

薑知意極力又咽下去一點,聽見林凝命人倒出最後一碗血,聽見林凝在交代陳媽媽:“你快去看看,怎麼能取這麼多血,這,這……”

這,怎麼了?取這麼多血,應該有很多隻鹿吧。為了她和孩子,讓那些可憐的小鹿遭罪了。

“孩子頭出來了,出來了!”穩婆在叫,“馬上就好了,鄉君再加把勁!”

薑知意想用力,可力氣已經耗儘了,隻是斷斷續續□□著。生孩子真疼,做母親可真不容易啊。

“鄉君堅持住,看見肩膀了!”穩婆孩子叫。

“意意再喝點,喝下去才有力氣。”林凝還在喂。

舌尖嘗到了血腥氣,這鹿血好奇怪,平時出點血很快就會凝固,可這些血放了這麼久,還是溫熱流動,那些可憐的鹿。薑知意全身已經脫了力,努力也咽不下去,順著嘴邊淌出來,林凝忙忙去擦,語無倫次地哄她:“意意乖,就剩下最後半碗了,喝下去孩子就生出來了,意意乖。”

可她真的,喝了好多了,那些可憐的鹿。薑知意低低叫著疼,斷斷續續喝著,時間過得好慢,仿佛有一輩子那麼長,永遠看不到頭,然而終於,聽見穩婆歡喜的叫聲:“生下來了!”

哇。嬰兒的哭聲響亮有力,霎時將所有的嘈雜都壓了下去。薑知意說不出話,極力想睜開眼,聽見林凝哽咽的聲音:“意意,是個男孩。”

是男孩嗎?也好,薑家是武人,男孩子有用武之地。薑知意想看看孩子,更想抱抱他,可一點兒也動不得,意識發著飄,越來越遠,仿佛升到了半空裡,到處都是朦朧不甚明亮的光。

他在哪裡呢。他明明說過要陪著她的,為什麼食言了。

飄忽的末尾,聽見穩婆在叫:“不好了,鄉君出血了!”

廂房裡。最後一個罐子放在床邊,朱正抖著手探了下鼻息,還有點溫乎乎的,沉浮還吊著最後一口氣,當,朱正扔掉匕首:“算了算了,應該也夠了。”

“姑爺,姑爺,”門外頭陳媽媽在喚,“您沒事吧?”

朱正不敢開門,沉浮交代過,不能讓她們發現,更不能讓她們知道他會死。耳聽著陳媽媽一直在敲,直到有丫鬟來叫她:“媽媽快來,姑娘流了好多血!”

朱正嚇了一跳,腦子裡立刻蹦出來發黃的書頁上那一句話:臨蓐易早產難產,血崩而亡。

這毒,竟如此毒,明明已經喝了那麼多心頭血,人都快死了。

空蕩蕩的屋裡突然響起人聲:“繼、續……”

朱正一驚,是沉浮。

他已經昏迷了那麼久,連眼睛都睜不開,嘴唇白得像紙,天知道他怎麼還能說話。

也許,是聽見外麵說薑知意出血了吧。朱正在這一瞬間,突然想起坊市間的怪談,道是人剛死的時候魂魄會一直徘徊在最關切的人身邊,甚至會因為過於強烈的關注,短暫回到身體裡,完成沒完成的意願。

目光瞥見沉浮灰白的手指動了動,幅度極小,似是在找什麼,朱正想,大概是在找匕首,他怕他不忍心下手,還想自己來。

事已至此,若是再猶豫,就白白犧牲了。朱正一橫心,撿起匕首拿沸水衝了,揩抹乾淨,照著先前的傷口,紮了下去。

沉浮一動不動躺著,連正常的肌肉反應都沒有,朱正見過死人,知道這是瀕死的表現,手抖得厲害,隻好用另一隻手雙雙握住,保持著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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