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那些視頻、聽愛人念叨了這麼久、終於看到眼前的真人,趙嵐的先生現在也完全喜歡上了這個年輕人“演唱會也好,演奏會也行,等放票的時候,還請務必提前五分鐘通知我們。”
前些天的往事曆曆在目,他半開玩笑地歎了口氣,揉揉額頭∶我和阿嵐是真太不擅長搶票了……
趙嵐的先生被愛人在桌底輕輕踢了一下,愣了愣,壓低聲音悄悄問∶“怎麼了?”
“不能搞特殊,憑本事搶。”趙嵐也跟他說悄悄話,“搶不到就去出口等送花。”
趙嵐的先生想了想,也稍微能想象出要是明熾真開了演唱會,哪怕不宣傳不預告,一樣會火爆到什麼程度“有理,那我們去送花。”
眼看著自家先生就這麼默認了搶不到票,趙嵐又發愁又好笑,歎了口氣,從他麵前搶走了一塊白糖馬蹄糕。
趙嵐的先生認為這是愛人餓了,就也請教了明先生粥碗在什麼地方,去盛了兩碗熱騰騰的艇仔粥。
明熾認真看著他們互動,徹底放下心,眼睛也笑起來∶“不用搶票,趙嵐姐坐家屬特邀席。”
趙嵐正喝著粥,聽見“家屬”眼睛就一亮,握拳問他∶“真的?”
明熾也握拳真的真的。
趙嵐看著他的動作,忍不住笑出來,眼底一熱就立刻用力眨過去。
她也完全專注地看明熾,看到明熾一側耳朵戴著的助聽器,抬手輕輕摸了摸∶“還會不會耳鳴”
“一點都不會了。”明熾說,“聽的非常清楚。”
“腰好了沒有沒痊愈可不準開演奏會。”
趙嵐說∶“我聽他們說,這個特彆耗體力,有的搖滾樂手都可能在舞台上暈過去。”
明熾離搖滾的熱情其實還有點距離,但還是特彆配合地點頭∶“在養了,肯定等痊愈。”
真要反省,明熾其實有挺多對腰不太友好的習慣————就比如總是窩在沙發裡打遊戲,一練上吉他或者畫上畫就一個下午忘了起來活動,總之隻要腰疼不犯的時候,就特彆自信地認為自己相當健康。
明先生在得到理療師的康複意見後,就在小先生本人的積極同意下,對每天的時間分配重新詳儘安排,並且進行了相當細致的監督和提醒。
要不是今天出來吃飯,這會兒小先生該被領去換了軟硬適中的床墊的大床上,和先生一起睡午覺了。
大概是生物鐘已經準擺好了,明熾稍微晃了下神,回過神來的時候,竟然發現影子先主動加入了談話。
趙嵐的先生暫時插不上話,悄悄幫他跟上話題∶“在討論你的身體。”
不會有人比趙嵐更清楚明熾身上的那些舊傷,它們大部分都已經好了,但也有些依然蟄伏著,說不定等年紀大了就會卷土重來折騰人。
兩個家屬在這裡討論當事人的身體狀況,當事人埋頭苦吃自己的十三個袖珍奶黃包,另外一名編外的家屬悄悄起身去結賬,發現已經有人結過了。
趙嵐把想到的都詳細說過一遍,時間已經又過去了二十分鐘,這頓飯也差不多吃到了頭。
第一頓應該我請。趙嵐對明熾的狀況欣慰到不行,就隻有這一點不滿意,我是姐姐,十三年沒見,還讓弟弟請吃飯。
明熾笑著挨批評,輕輕碰那個遙控車,抿著嘴角答非所問∶“特彆喜歡這個。”
他抱著趙嵐姐給自己的一大堆禮物,呈然還沒來得及細看,但拿到哪個都不舍得放下,又補充∶“哪個都特彆喜歡。”
明熾抬起眼睛朝她笑,輕聲說“怎麼這麼好。”
趙嵐笑著看他,用力揉了兩下眼睛,也把那個貝殼船小心翼翼收好。
……
趙嵐的妹妹叫趙敏,姐妹兩個感情相當要好,遙控車就是妹妹送的。這次來之前,趙嵐和家裡人聊了很多,妹妹也和她說了很多以前沒說過的話。
趙敏告訴趙嵐,隻有十歲的弟弟來找姐姐,趴在玻璃上往裡看。
趙敏說那個弟弟好懂事,摸什麼、碰什麼都是輕輕的,說話也輕,但不知道為什麼,就隻有他一個人。
趙敏問那個弟弟住在什麼地方、家在哪、大人在哪,弟弟隻是笑不說話。
弟弟問她,趙嵐姐有沒有和家裡人抱著哭。
趙敏點頭點頭,說有,哭得好大聲,她比姐姐哭得聲音還大,那天還被路過的小朋友笑話了。
弟弟問,趙嵐姐有沒有回自己的房間,睡一天一夜不起床。
趙敏也點頭點頭,說來住院正式療養之前,她陪著姐姐天天在家裡睡大覺。
弟弟問,趙嵐姐有沒有補過生日。他特彆認真地舉起手提醒,是三個,一定不能少。
趙敏給他比劃,說定了那麼大的一個八層生日蛋糕,她和爸爸媽媽一起擠果醬和巧克力醬寫的字,不太好看,但特彆好吃,還做了一大桌子菜,準備了一麻袋禮物。
這些都是太簡單的問題。
趙敏當時也完全弄不懂,為什麼那個孩子問出這些的時候,顯得異常緊張和凝重,好像非常擔心他們沒有這麼去做。
好像他根本就不知道,原來這些也能實現,根本不需要什麼理由什麼原因,因為是家人所以就能實現。
趙敏翻出手機,把那些照片給他看。
弟弟看起來特彆沉穩成熟,小大人似的認真地一張一張看。然後深吸了一大口氣,長長呼出來,嘴角抿得老高。
“那就好了。”弟弟特彆高興,握拳,“真好真好。”
趙敏也笑著揉他的腦袋,感謝他保護姐姐,承諾也送他禮物。那個八層蛋糕還沒吃完,一會兒給他也拿一塊。
弟弟一個人,坐在醫院的長椅上,看著他們一家人忙忙碌碌地照顧趙嵐姐姐。
那天的陽光有一點刺眼,玻璃反光,看不清楚對麵的樣子。
他們想送弟弟回家,但等忙完手頭的事回來,那個孩子已經不見了。
“姐姐。”離家前的那天晚上,趙敏抱著她,小聲對她說,“我們能不能邀請弟弟來……”
趙嵐深吸了口氣。
她被先生握著手打了打氣,等那位明先生和明熾聊完,才悄悄走過去∶“弟弟。”
明熾輕輕眨了下眼睛,迎上她的目光。
今年————趙嵐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那個約定,但她記得,當時的火苗好像並沒回答她,過年的時候。”
趙嵐低聲問∶“如果方便的話,願不願意來家裡吃飯”“你直接來,什麼都不用帶。”
爸爸媽媽,還有妹妹,都很想你。趙嵐一口氣說完,到時候會有一大桌子菜,肯定都是好吃的。”
明熾和那位明先生交換了個視線,眼睛彎起來∶“帶的話要不要緊”
趙嵐怔了下∶“什麼”
明熾扶著桌沿站起來,走到明危亭身旁。
他剛和影子先生聊了這件事。公海上沒有過年的傳統,那幾天並不會有特殊的安排。影子先生對這種儀式很感興趣,更期待能和明熾共同出席。
可能要帶的。明熾說,我有家屬。
趙嵐愣了兩秒,被自家先生激動地用力捏了捏手,忽然反應過來,睜大了眼睛看向一旁的人影。她立刻回捏了兩下先生的手,交換了個視線,又征詢地看向明熾。
我這些年一直在學做菜,成果還可以。我們帶食材過去,給我個廚房就能做一大桌。明熾挺嚴謹地計算“這樣就是兩大桌了。’
趙嵐的眼睛睜得更圓了,幾乎是繃不住地驚喜拉他∶“你記得!你都記得!”
“記得記得。”明熾笑著重複,又握拳,“約飯約飯。”
這些事明熾都記得。
他記得那個自己沒有答應的約定。
他那天做的夢不太好,不知道為什麼,他沒有答應姐姐的話。
那個時候,他沒有答應兩家人一起吃年夜飯、擺兩大桌好吃的,熱熱鬨鬨團團圓圓地過年。
現在他有這個底氣答應了。
“姐姐,我一直沒給你介紹。”
明熾相當正式地整理了下衣服。
他取出兩份晚宴邀請函放在桌上,慢慢吸了口氣,長呼出來,迎上明危亭不閃不避的沉靜視線。這是我的先生。如果方便,今年過年我們可能會一起去拜訪,我們兩家人一起吃年夜飯,擺兩大桌好吃的。”
明熾笑著說“熱鬨鬨,團團圓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