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顏:“……我真不是。”
“你就是個騙子!兩聲短哨是緊急情況,說明有人闖村子了!肯定是那倆男人,跟你一塊過來的那倆男人。”
莊秧將祖父護在身後,一副要跟林顏搏命的架勢。
林顏就知道那哨聲有問題,她指了指太陽,“我跟同伴約好半個小時後見,他們可能看到我還沒出來有些擔心,所以……要不你趁機勒索他們一把?”
反正自己拿出百塊了,讓農場那邊稍微出點血也可以。
之前農場做事不地道,把周圍的村子給坑了,如果現在拿點東西就能修補關係,那這依舊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挺好。
林顏的提議十分詳儘,讓莊秧動了心。
到底就是個小屁孩。
給他塊糖都能勾走的人,你讓他意誌力堅定拒絕林顏的提議未免有點困難。
楊團長那雷鳴般的聲音由遠及近時,林顏也一陣汗顏。
這擱誰哪都不敢相信,說這倆人溫和無害沒有敵意啊。
楊團長遠遠看到拿著棍棒的村民,原本放在腰間的手抬了起來表明自己的態度。
“小林,你沒事吧?”
林顏搖頭,“我挺好的,已經跟村裡人談好了。”
楊團長愣了一下,“你的意思,他們拿著棍棒獵.槍原來是在歡迎我?”
他隻知道豺狼來了又□□,沒聽說歡迎朋友用□□什麼的。
林顏:“……”
“放下。”老族長一聲令下,村民們齊刷刷的放下手裡的家夥,隻是看向這兩個男人的目光依舊透著不善。
楊團長臉上掛笑,朝著林顏那邊走過去,一副渾然不在乎的模樣。
有那麼一瞬間,林顏竟是覺得有些心虛。
給莊秧提議用自己來誆楊團長,固然是用來拉攏和這個小朋友之間的關係,但林顏多少也有點私心。
她花錢消災,那百塊錢是從自己的腰包裡掏出來的。
說不甘心倒也不至於,但這事歸根結底是農場不地道在先,總得出點血吧?
坑自家人都毫不手軟的林顏出主意的時候是真沒半點愧疚。
但現在楊團長這般朝她走來,林顏怎麼可能不心虛?
楊團長看著嚇傻了的人,“沒事吧?”
林顏搖頭,“沒事,就談得差不多了。”
這個女人倒是沒說謊,這倆男人很關心她,莊秧當即開口,“這位首長,如果我把你們都扣下的話,那農場是不是要給我們送很多吃的用的來?”
楊團長聽到這孩子話愣了下,剛想要回答,馮政委拉住了他的胳膊,“小朋友你不想讀書認字嗎?”
“沒那麼想,我更想填飽肚子,吃點好的。”
孩子的眼睛本該是純粹的,但眼前這孩子……眼睛裡混了很多雜質。
馮政委笑了下,“那回頭我再讓人送來點吃的好不好?當我給你們的禮物。小朋友,想要吃的得自己努力,不能靠偷和搶,那樣是不正當的。”
莊秧不覺得自己是在偷搶,“我隻是想要留下你們,沒偷沒搶。”
馮政委十分耐心,“但我們還要工作,不能留下啊。”
莊秧哪管這個,“可我就想留下你們。”
饒是馮政委一貫給人做思想工作,麵對莊秧這孩子也有點頭疼——
這還是個孩子呀。
正當馮政委犯愁之際,林顏開口了,“莊秧,我想送你一樣禮物,可是我又不知道送你什麼,你有什麼特彆討厭的東西嗎?”
“有啊,我特彆不喜歡大鵝,看見大鵝就想跑。”
林顏瞪大眼睛,“你肯定被大鵝擰過屁股對不對?”
一身虎膽的莊秧臉上有些不自然,“才……”
“偷偷告訴你,我也被擰過,可疼了!”
共同的經曆迅速拉近了兩人的關係。
“馮政委不想留在這裡,就想你不願意跟大鵝在一個屋子裡一樣,懂了嗎?”
莊秧不是很情願的點了點頭,看向馮政委,“那你打算送我什麼禮物?”
馮政委:“紅燒烤大鵝?”
莊秧:“……你真的是政委嗎?”
怎麼不太靠譜的樣子。
馮政委輕咳了一聲,“回頭肯定不會給你送來一頭活的大鵝,你放心好了。”
莊秧撇了撇嘴,但看向幾人的眼神沒有那麼多敵意。
再說事的時候,小孩子就拽著林顏的胳膊,倒像是對她有幾分依賴。
林顏走的時候他還戀戀不舍,“林姐姐,你明天還會來看我嗎?是不是你來給我們當老師教我們念書呀。”
自幼失祜的孩童說這話時透著幾分隱隱的期盼。
讓楊團長都忍不住心軟了幾分,他沒孩子,見不得孩子這般。
“我明天可能還要去彆的村子,讓其他孩子跟小莊稼你一樣都能讀書認字。”
“那好吧。”莊秧有些失落,拽著林顏的袖子不鬆手。
林顏笑著揉了揉小朋友的腦袋瓜,“不過來教你們讀書的人是我認識的人,一個長得很好看的哥哥,脾氣也很好,小莊稼你一定會很喜歡的。”
莊秧似信非信,送人都村口又想起來什麼,“爺爺讓我把這個還給你。”
那是一把鈔票,林顏交給族長的定金。
“他說不需要,他相信林姐姐不會騙我們,要是騙我們的話,那我就去跳海。”
小孩子的話透著幾分天真,林顏忍不住捏了捏他的小臉蛋,“那我得保護好我方的小莊稼,不能讓他跳海。”
“說了我叫莊秧,不叫莊稼。”
“知道了,小莊稼再見,明天讓好看的哥哥過來教你們讀書認字。”
好看的哥哥是隋琛。
“隋琛之前在我們那裡就教孩子們讀書認字,大人小孩都說好的那種。”
馮政委不免有些擔心,“小隋知青身體虛弱,要不先讓他休息幾天?”
淋了雨發高燒,怎麼都得好好休息兩天吧,哪能明天就上崗來這邊當老師?
“沒事,你讓他閒著也是閒著。對了政委,咱們這有食品加工廠嗎?”林顏說起了正事,“我看了下北山村這邊的芒果是晚熟,大概得到七月份才能成熟。在這之前我可能得去香港一趟,另外就是咱們這得有一個食品加工廠。”
“去香港?”楊團長看向林顏的神色微微變化,怎麼還要去香港?
林顏倒是知道他在擔心什麼,“您該不會覺得我是間諜吧?”
楊團長聽到這話就知道,這姑娘應該不是,但嘴犟得很,“不是沒這種可能。”
“咱們這沒什麼消費能力,這些水果本地消耗也不多,再說了咱們國家現在需要的是外彙,農場這邊也需要掙錢。歐美現在封鎖咱們沒那麼厲害,但是走出口也不容易,可不是得跟香港那邊聯係,找一個中人幫忙嗎?”
馮政委想了想,“你在那邊有認識的人?”
“沒有,但隻要能賺錢,就能找到幫忙的人,如果組織上在那邊有什麼關係的話那就再好不過了。”
林顏知道,中央在那邊有人,隻不過這點關係能不能為他們所用就是另一回事。
能用,那就用。不能用,那就自己去找代理商,總之要把這條路子走出來才是。
“這個我得問問看。”馮政委其實對那芒果加工也有些興趣,“你打算怎麼做這個水果加工?”
“芒果罐頭、芒果乾還有芒果汁。”如果加工的話,這幾樣是最常見的。
“要是咱們這邊能夠直接與香港那邊通航運貨的話,一天之內運送到就還可以直接把生鮮芒果送過去,香港就是個港口城市本地沒有什麼農作物經濟作物的種植,加上那邊經濟發展對糧食和水果鮮花需求還是比較高的。如果可以咱們可以把鮮芒果運送過去,甚至可以美其名曰是國外的芒果,指不定價錢都能翻上一番呢。”
出口轉內銷的套路啥時候都很好用。
不過具體操作還得看情況。
如果可以的話,林顏倒是不介意全程指揮。
她一貫都是在實驗室裡乾活,隻不過在十一世紀那種營銷全麵泛濫的時代,什麼豬肉豬跑沒見過?
理論上是一套套的。
至於具體操作如何,那就得見機行事。
馮政委沉默許久,“小林你怎麼懂得這些?”
依照林顏的說法,她是三代貧農。
一個鄉下姑娘,知道香港,知道那邊有組織留下的人。
甚至還躍躍欲試。
這些都不該是她一個鄉下姑娘該知道的事情。
林顏笑了起來,“我來的路上一直都在看報紙。”
“報紙上還講這個?”
“不講啊,但是看到報紙上的新聞,我可以去想啊,比如說芒果乾就是因為我們鄉下地方會把地瓜切成片做地瓜乾,道理都是相通的嘛。”
林顏覺得自己這步子跨大了,不能說是得意忘形,但的確忽略了一件事,如今是個流行抓間諜的年代。
自己表現太過突出,的確容易被懷疑。
“政委你可以再去調查我的底細嘛。而且如果我是間諜的話,我應該會想方設法隱藏自己,關鍵時刻再搞個破壞什麼的,而不是現在這樣高調做人。”
馮政委笑了笑,“你也知道,咱們這邊情況特殊,我這也是為了對農場負責。”
言下之意,還真要去調查。
林顏點頭表示明白,“我知道,那這段時間我先留在農場彆四處亂跑?”
“那倒不用,你回頭跟著老楊去其他村子裡做做工作。”
該懷疑的還是要懷疑,當然該做的工作也得繼續做。
看著老好人模樣的馮政委,林顏覺得這人剖開肚腸那肯定是一團黑。
懷疑你還得利用你。
倒是楊團長悄聲安慰,“老馮就這麼個人,沒啥壞心眼,其實他是相信你的。”
不然能給林顏地圖?
真要是懷疑,現在就把人給抓起來了好嗎?
地圖那玩意兒是能隨便給的嗎?而且還是那種極為詳儘的地圖。
要知道當年小鬼子搞侵略戰爭的時候,就先派了很多間諜來繪製地圖。
但信任歸信任,該做的調查還得做。
這就涉及到原則問題。
“他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吧。”
楊團長顯然沒有繼續八卦下去的意思,倒是讓林顏有些捉摸不透,之前馮政委到底被怎麼咬了一口呢?
愛上了一個女間諜?
這是不是有點荒唐。
她渾身哆嗦了下,跟著兩人繞過不老山,去南山村那邊繼續做群眾的思想工作。
……
天色漸暗。
新近到來的知青們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後隻覺得渾身疲乏,抬起手指頭的勁都沒了。
誰都知道下鄉不是春遊,然而這麼累還是超出了他們的想象。
趨動他們往前走的唯一動力是飄香的食堂。
累極了也餓極了,填飽肚子趕緊去睡覺,這成了他們唯一的訴求。
範援朝還在跟隊友們說說笑笑,“咱們剛來還不熟練,等回頭熟練了就沒那麼累了。”
“你說的倒好聽。回頭還這麼累,你幫我乾活嗎?”
“行了行了都少說兩句。”劉虎生連忙打哈哈,“你也是,小範同誌就是為了給咱們打氣嘛,你非得這麼計較乾什麼?”
粟海軍嗬嗬一笑,“我累得要死還不能說兩句,非得說自己屁事沒有才行是吧?”
好不容易嘴皮子占據上風,粟海軍沒有戀戰,一扭身去打飯,等看到站在那裡給大家夥打飯的人時,粟海軍一下子愣在那裡。
憑什麼他們都累死累活的去乾活,那個小白臉卻是在食堂不用曬太陽不用吹風的給人打個飯就行?
這不公平!
“隋知青你在這裡幫忙呀,你身體好些了嗎?”
昨晚還見過這個女知青,更彆提之前還仗義執言,隋琛給人打飯,“好多了,謝謝。”
範援朝打完飯並沒有離開,站在一旁邊吃邊說,“林顏還沒回來嗎?”
她還想跟林顏交流一下乾活心得呢,省得回頭林顏那小身板累暈過去。
“還沒。”隋琛接過粟海軍遞來的飯盒,麵無表情的把飯菜打好。
雖然知道有楊團長和馮政委在不用擔心。
但不擔心是假的。
“你給我打的是不是少了點?添滿添滿。”
粟海軍的要求讓隋琛拿著飯勺的手微微一頓,“按照農場規定,每人都是定量米飯,如果不夠的話可以用糧票再買,但需要等到大家都吃完飯。”
防止前麵買飯的多了,後下工的人沒飯吃。
粟海軍眉頭一皺,“好歹咱是坐一條船過來的,隋知青你不會還跟個娘們兒似的小心眼記仇吧?快添滿。”
他把飯盒往前一推,大有隋琛不給他添的飯碗尖尖不走人的架勢。
隋琛不為所動,“麻煩讓一下,不要擋著彆人打飯。另外麻煩尊重下女同誌。”
粟海軍聽到這話不樂意了,“你得意什麼?靠老婆的小白臉,就一吃軟飯的!”
他這聲音不大不小,讓食堂這邊一陣嘩然——
個彆女知青芳心破碎:啥,今天那個新來的小知青竟然結婚了?我還沒處對象對象就跑了。
些許男知青鬆了口氣:還好結婚了,少了一個勁敵。
轉念一想,靠老婆的小白臉,還真夠不要臉的。
打量的目光自四麵八方而來,幾乎將隋琛淹沒其中。
當事人卻極為平靜,“下一位。”
那排隊打飯的知青連忙過去將飯盒遞上,看向隋琛的眼神充滿考量——
真的是人不可貌相。
誰能想到這個知青長得一表人才,竟然會是個吃軟飯的小白臉呢。
他有些心神不安的去接飯盒。
“小心。”
隋琛的提醒讓那知青恍惚意識到,原來自己剛才壓根沒拿住,要是人一鬆手,自己這晚飯怕不是要喝海風。
“謝,謝謝。”
“不客氣。”隋琛忙裡偷閒看了眼站在那裡臉上寫滿得意之色的粟海軍,“吃我老婆的軟飯怎麼了,你想吃都吃不上。”
正在一旁當乾飯人的範援朝聽到這話險些被大米飯嗆著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