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客氣了,跟我來。”他道。
瀟月池拉著陸枕往外去。
陸枕腳步未亂,即使與虎謀皮,也依舊保持著自己的節奏和速度。
瀟月池將陸枕帶到了這宅子內的一處偏僻角落,然後鬆開他。
陸枕安靜地站在那裡,春日晚風之中,寬袍舒帶,風華灼灼。
瀟月池眸中閃過一絲惡意,他想知道,如果等一下這位如玉公子看到那副場麵之後,還能不能如此淡定。
瀟月池伸出手擊了兩下掌。
“啪啪”兩聲。
他身後出現一個侍衛。
“世子看看,可眼熟否?”瀟月池抬手指向那跪在地上的侍衛。
陸枕低頭看上一眼,然後頷首道:“似乎有些眼熟。”
“昨夜就是此人硬闖世子車架,衝撞了世子,世子想怎麼罰?”
“不敢。”陸枕隻道。
瀟月池再次笑著搭上陸枕的肩膀,“既然世子不說,那我就替世子罰了吧。”話音未落,瀟月池腰間利刃出鞘,徑直劃向那侍衛的雙眸。
鮮血飛濺出來,那侍衛翻滾在地,嚎啕大叫了半聲後疼得沒了力氣,後半聲被堵在喉嚨裡,如同嗚咽的豬狗。
那鮮血濺到陸枕乾淨的皂靴上,從未看過此種場麵的世子被嚇到了。
若非瀟月池扶著,他怕是要當場摔到地上。
瀟月池舉著手裡的短刀,那刀柄上鑲嵌著十幾顆五顏六色的寶石,每一顆寶石都價值連城。那是當年三皇子在那隻吊睛白虎的利爪之下救下皇帝之後,皇帝親賜給他的寶刀。
三皇子今日特意將此寶刀並這個侍衛帶過來,就是為了給陸枕上演這麼一出近距離的好戲。
瀟月池嗜血,他手上沾的血跟他豔麗的容貌一般,令人心悸。
瀟月池看著那飛濺出來的血珠子落到一旁那顫巍巍的不知名白色花朵上,臉上一閃而過滿足的暴戾之色。
“世子,站穩了。”他拍了拍陸枕的肩膀。
陸枕白著一張臉,伸手扶住一旁的樹。
春日的樹剛剛長出一點枝椏,那嫩綠的色在寒涼的晚風之中就如站在樹下剛剛經受了一場變態折磨的陸枕一般,哆哆嗦嗦的令人可憐。
人在極度恐懼之下,才會露出真麵目。
“聽說世子與錦衣衛指揮使顧深棲顧大人交好?那位顧大人的手段可比我厲害多了。”
“他從未在我麵前……這般過。”高貴的公子隻知讀書習字,空談天下,此刻,他像是被嚇傻了,脫口而出這句話。
瀟月池對這個結果很是滿意,又不是太滿意。
他覺得這位名冠京師城的世子未免太軟弱了一些,可轉念一想,那些文臣哪個又不是這樣的?
隻要能為他所用,軟弱些不是更合適嗎?
“這雙眼睛是給世子賠罪用的,世子可原諒我的唐突了?”
“不敢。”男人麵色更白,“殿下日後隻需吩咐一聲,若是我能辦到的事,自然皆應允。”
瀟月池滿意極了,英雄難過美人關,用蘇邀月這麼一個賤籍瘦馬得了陸枕這樣一位人才,真是太合算了。
雖瀟月池依舊對蘇邀月欺騙自己這件事心存憤怒,但此刻喜悅多過憤怒,他暫且能饒她性命。
最重要的是,蘇邀月活一日,陸枕就會被他拿捏一日。
瀟月池收起自己沾血的刀,“天晚了,不好讓美人獨守空閨,世子還是早點回去吧。”
“我送殿下。”
“不必。”瀟月池看著走路都有點飄的陸枕,短短幾次試探,就拿捏住了這位未來狀元之才的性情。
才情俱佳,可性格軟弱。
“我自己走。”走出三步,瀟月池又轉頭看向陸枕,眼神驟然淩厲起來,“世子可要將人看好了,我能饒一次,卻未必能饒第二次。”
“是。”
.
陸枕站在原處,看著瀟月池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之中。
那位被剜了眼睛的侍衛也被瀟月池帶來的其他暗衛一並帶走了。
陰暗濃稠的血,在地上斷斷續續的蜿蜒。
瀟月池是個至驕之人,他不善於掩藏鋒芒,也可以說,他根本就不屑於掩藏自己的鋒芒。
他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他才是最適合那個位置的人。
今日是招攬,也是警告。
陸枕低頭看著自己被血濺到的皂靴,突兀笑了一聲。
若是他,一雙眼睛怎麼夠呢?這位三皇子殿下遠不夠狠呀,連威脅人都這麼小把戲。
男人眸色晦暗下來。
血腥味彌漫在花園裡,陸枕輕輕吸了一口。
他伸出自己白皙乾淨的手,摘下一朵沾著血漬的小白花,然後一路回了主屋。
蘇邀月躲在屋子裡沒敢出來。
她透過門縫看到有人從外麵進來,蜿蜒的房廊上,男人的身影被拉得極長,四周安靜極了,一股肅殺之氣縈繞在他周圍,讓人恍惚間一時無法分辨。
是,是誰?
蘇邀月哆嗦著攥緊手裡的剪刀。
隨著男人靠近,走廊上的燈色將他的臉照出來。
褪去了那層陰暗,男人悠閒踱步回來,從暗處走向明處,也瞬時斂去那份陰鬱之氣。
蘇邀月認出了人,小心翼翼地探出去瞧上一眼,沒看到其他人,才打開門道:“走了?”
“嗯。”
陸枕看著她湊過來的臉,勾唇笑了笑,慢條斯理的將手中的小白花簪到她的鬢角處。
蘇邀月睜著一雙無辜美眸摸了摸鬢角,感覺到指尖沾到一點什麼東西,她把手伸到麵前一看,是黏膩的紅色液體。
“什麼呀?”
大半夜的,白色的花搭配上紅色的液體,實在是叫人膽寒。
“新鮮的血,味道很香。”男人貼唇低語。
蘇邀月立刻將那小白花扔到了地上,然後一把抓住陸枕的手腕,“你怎麼了?那個三皇子打你了?”
陸枕一怔,“沒事,不是我的血。”
【嚇死她了,陸枕看起來那麼弱,不會過幾天就死了吧?那她要怎麼辦?】
陸枕:……
男人反手捏住她兩根手指就能圈住的手腕,微微施壓,“你盼著我死?”
“當然沒有。”
【你死了我怎麼辦!】
“如果我死了,你還可以去找顧深棲。”男人一邊帶著蘇邀月往裡麵走,一邊給她出主意。
“他比不上你。”
“嗯?哪裡比不上?”
“比不上你那麼喜歡我。”
陸枕腳步一頓,男人眼中被直白戳破心思的羞怒,可當他轉身的時候,那股羞怒又消失了。
“你怎麼知道我喜歡你?”男人語氣之中帶上了幾分嗤笑,指尖略過她的肌膚,眉眼垂落,嗓音暗沉,活像個浪蕩子。
若是被其他女子瞧見這個模樣的陸枕,還不得被迷得死去活來。
一本正經的清冷君子,居然還會撩人。
“或許我隻是貪戀你的皮囊,癡纏你的身子。”
“你承認了!”小娘子的眼中迸發出欣喜之色,“你貪戀我,癡纏我。”
陸枕:……
陸枕看著蘇邀月那張依舊慘白到毫無血色的臉,再看她身上隻穿著的單薄睡衣,深吸一口氣,將人扔到了床鋪上。
“就你現在這張臉,我找長泉都比你好。”
守在門口的長泉:???
陸枕推門出來,長泉下意識後退三步,然後悄悄抬頭看一眼自家公子。覺得陸枕麵色不對,又再悄悄看一眼。
陸枕:……
“放心,我對你沒興趣。”
長泉鬆了一口氣。
屋內,被摔在床鋪上的蘇邀月起身,拖著病體倔強地走到梳妝鏡前,看到一張憔悴麵容,嚇得她差點把鏡子砸了。
男人可以丟,美貌和漂亮衣服不能丟。
有了美貌,還愁沒有男人嗎?
看看陸枕那個狗男人,滿嘴之乎者也,不還是看重她這張臉。
男人果然都是看臉的生物。
.
蘇邀月還在養病。
她每日要喝三副藥。
她懷疑是陸枕在使壞,可寄人籬下,不能不喝。
“你怎麼也要喝藥?”小娘子捏著鼻子喝下一碗藥後,看到坐在自己身邊的陸枕也在吃藥。
“我的傷還沒好。”
“什麼傷?”
男人放下藥碗,似是有些不悅。
蘇邀月想起來了,心虛道:“後背?”
“嗯。”
那時在馬車廂裡,那名侍衛過來探查,她迷迷糊糊摟著陸枕的時候確實摸到他凹凸不平的後背痕跡。
蘇邀月嘟囔一句,“誰知道你爹能那麼狠。”
虎毒還不食子呢。
陸枕習以為常,“他素來如此。”說完,男人突然垂眸盯住蘇邀月。
蘇邀月下意識昂起頭。
雖然她尚在養病,但為了美貌,她可是日日都要上妝的!
“胖了。”男人淡淡道。
蘇邀月:!!!
小娘子立刻掏出靶鏡來看。
胖?哪裡胖了?沒有啊!
“我說腰。”
蘇邀月立刻伸手去掐自己的腰。
她都瘦成紙片人了好嗎?
“我跟三皇子說,你懷孕了。”男人神色淡然地抿茶。
蘇邀月瞪圓了眼,“為什麼?”
“不然你以為你的小命是怎麼保住的?”
好嘛,母憑“子”貴了。
“可我……還是個姑娘。”蘇邀月露出為難之色,“不如我們努力一下?”
陸枕:……
“想的美。”男人隨手將一個小布包朝蘇邀月扔過來,“先墊一下,等過段日子再找個機會小產。”
蘇邀月捏著那小布包繼續嘟囔,“戴上這個我就穿不了漂亮衣裳了。”
“可以,我現在就送你去三皇子府上……”
“我戴我戴!”蘇邀月立刻撩起短衣,然後突然雙眸一轉,側身轉到陸枕麵前,“幫我係一下帶子。”
小布包上麵有兩根細帶子。
陸枕慢條斯理地伸手捏住帶子,在蘇邀月瘦白的後腰處交叉打結。
小娘子的腰又細又白,腰窩白淨如盛水的玉碗,薄薄一片,像勾魂奪魄的月。
【卑鄙無恥下流!】
“你說什麼?”
“我說公子真貼心。”蘇邀月轉身,臉上笑顏如花。
男人嗤笑一聲,“蘇邀月,那位三皇子可沒有那麼好對付。”
小娘子明顯害怕的眨了眨眼,然後蹲到陸枕腳邊,扯著他的腰帶打轉,“公子不是會幫我嗎?”風寒還沒好,蘇邀月的小嗓子都帶上了一股嬌憨的沙啞。
陸枕把玩著茶盞垂眸看她,“我憑什麼幫你?這世上的東西都是有價格的。”
男人傾身過來,細薄唇角勾起,“你的賬,我還沒跟你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