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雲霧無聲流動,像美玉一般。
蘇邀月還沒想好要如何處置那個女婢,她吃著長泉做的小米粥,搭配著剛剛油炸出來的小春卷,裡麵包著新鮮采摘出來的嫩筍,一口下去又香又脆。
陸枕還在替蘇邀月敲核桃,敲出來的核桃肉正擺放在蘇邀月左手邊的白玉小盤子裡,小娘子倒了一點核桃肉攪拌進粥裡,然後繼續發呆。
男人擦拭乾淨手,微微偏頭看向她。
時辰尚早,原本蘇邀月是要直接去睡的,可陸枕卻讓她先用了早膳,然後再去歇息。
蘇邀月一想也對,睡著睡著餓醒了怎麼辦?因此就在淩晨四點的時候開始用早膳。
吃了一點碳水,蘇邀月就開始迷糊了。
她本來就不是一個習慣早起的人,現在望著迷迷糊糊的天,又想到那個還被她塞在床底下的女婢,就覺得頭疼。
殺人.…....蘇邀月做不出來。
算了,先睡一會兒。
小娘子打著哈欠,放下碗筷,躺上床榻。
男人從小籃子裡撿起一顆新的核桃,拿著工具,還在給她剝核桃肉。
看到如此勤奮的陸枕,蘇邀月心中那股憋悶氣才稍稍好過一點。
她跟自己說,就睡半個時辰,養精蓄銳之後,再吃上一碗核桃,她的腦子肯定就好使了。
陸枕剝好一顆核桃之後走到案邊,打開抽屜,往裡放入一顆白色的藥丸。
藥丸入香薰爐內,嫋嫋白煙升起,能看到縹緲如霧的白玉煙氣。
蘇邀月翻了個身,睡得更熟。
陸枕看她一眼,伸出兩根手指,朝她的額頭彈了彈,小娘子蹙眉,白玉肌膚之上沾染一點紅色痕跡,像抹了一點胭脂,卻沒醒。
男人勾唇笑了笑,指腹溫柔地摩挲過那一點緋紅,然後走到門口,轉身關緊屋門,笑容於瞬間消失。
天色未亮,朦朦朧朧之間,門窗一閉,晦暗之色籠罩入屋。陸枕站在屋子門口,抬頭望向天際,那裡似有朝陽出,帶著滿身光霞映入眼簾。
“長泉。
“公子。
長泉起身過來。
“人呢?”
長泉引陸枕走到廂房門口,輕輕敲了敲門。
廂房內傳來黃梅的聲音。
“誰呀?”
“小花園那裡有人掉了一支金簪子,是黃梅姑娘的嗎?”
黃梅猛地一下把門打開,看到站在門口的長泉,沒看到被門擋住的陸枕。
“金簪子?哪裡?”
“小花園,剛才路過的時候看到的,不知道有沒有被人撿走。”
黃梅舉著花瓶就去了。
長泉調開黃梅,轉身朝站在隱蔽處的陸枕道:“公子,就在裡麵。”
陸枕一身單薄春衫,早風起,掠過他的衣衫腰肢,能看到其被衣袍包裹出來的風姿雅態。他抬腳跨入廂房,徑直走到床邊,男人伸出自己白細修長的手指,輕輕撩開床帳。
“公子,在床底下。”
長泉彎腰,將塞在裡麵的女子拖出來。
女婢不僅被全身捆綁,還被黑色的細長布條覆住了眼睛。
“唔唔……”她使勁掙紮,像條被塞在麻袋裡麵的魚。
陸枕站在那女婢腳邊,指尖鬆開厚實的床帳,朝長泉道:“喂藥。”
“是。”
長泉取出那女婢嘴裡的棉布,趁著那女婢要驚聲叫喊的時候將手裡的藥直接灌進了她嘴裡。
女婢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可她當然知道這不是好東西。
她意欲咬舌自儘,卻被長泉眼疾手快地卸下了下頜。
女婢合不上嘴,那藥粉順著唾液往喉嚨裡流。
陸枕後退一步,看長泉再次將那棉布塞進女婢嘴裡。
廂房的門沒關,天際處的光終於出現,雖隻有灰蒙蒙的一圈,但已然帶上了幾分漱雲之美。
“讓三皇子過來吧。”陸枕如此道。
.
三皇子得到消息,那個眼線得手了,現在,他隻要去到陸枕的院子裡,將那位世子的屍體抬出來就好了。
瀟月池轉頭看向掛在牆壁上的那幅海棠春睡圖。
手指輕撫過畫上女子的麵頰,然後得意地起身離開。
三皇子來到陸枕的院子,院子門大開,裡麵靜悄悄的,隻有一個男仆拿著一柄大掃帚在打掃院子裡的塵土。
他皺眉,覺得不對勁。可一想,現在這個時辰,大家都還沒起,便是出事了也沒人知道。
瀟月池往裡去,那男仆看到他,立刻下跪行禮,“殿下。”
“嗯,我來給你家世子送解酒湯。”
方才送過一次,現在又送一次,這位殿下真是貼心呀。
男仆跪在地上,支支吾吾。
“怎麼了?”瀟月池擰眉。
男仆道:“蘇娘子不滿意我家公子吃醉了酒回來,剛又鬨了一場,讓公子去睡那邊的廂房了。”
真是可笑,一個通房居然將堂堂一位世子逼成這樣。
瀟月池轉頭看向身側的廂房,他笑一聲,走過去,敲門。
“世子。”
廂房的門沒關,瀟月池抬手輕輕一推,就開了。
然後,從裡麵猛地衝出來一個女子。
那女子頭發散亂,衣衫不整,整個人如瘋癲一般撲到瀟月池身上。她滾燙的肌膚貼在瀟月池的衣袍上,手上的簪子猛地朝他紮過來。
瀟月池雖沒有防備,但畢竟是習武之人,下意識往旁邊一躲,那鋒利的簪子就紮進了他的肩膀處。
簪子實在是太利,這女子的力氣也極大,直接貫穿皮肉,將簪子深深陷入瀟月池的肩膀上。
瀟月池下意識抽出自己腰間的匕首,然後利落地割斷了這個女婢的脖子。
女婢軟軟倒地,臨時之前瞪著眼前的男子,呢喃一聲,“殿下……”
瀟月池認出來這個人是誰了。
是他放在陸枕院子裡的眼線。
此刻卻突然衝出來殺他。
瀟月池捂著自己的肩膀,感受到一股陰寒刺痛感在肩膀上蔓延開來。
簪子上有毒。
瀟月池踉蹌了一下,被身邊的男仆扶住。
“殿下,你沒事吧?公子,公子,不好了!殿下受傷了!”
“彆喊!”瀟月池手持沾血的匕首,一腳踢開那抓著自己褲腳的女婢死屍,雙腿踩在地上,全部都是女婢脖頸處蔓延開來的鮮血,浸濕了鞋襪。
這個女婢是他的眼線,就算是沒有查出來是他的眼線,也是他派給陸枕的人。
這個女婢的身份不能被查。
因此,瀟月池當然不能讓長泉如此大喊大叫。
“殿下?”可長泉的聲音已經將在主屋內歇息的陸枕吵醒。
男人推門出來,看到捂著肩膀站在那裡的瀟月池,滿臉驚愕,“殿下,您怎麼了?”然後低頭看到地上的屍首,更是麵色煞白,下意識伸手捂住了嘴。
瀟月池看到陸枕的做派,暗暗眯了眯眼,“可能是刺客。”
“刺客?是要刺殺殿下嗎?”陸枕緩過勁來,踉蹌著走向瀟月池。
畢竟是溫室裡麵養出來的文人,哪裡見過這般血腥場麵。
陸枕的臉本就透著一股如玉般的冷白,現在更是蒼白到毫無血色。他身上隻著褻衣,連頭發都沒好好梳理,顯然是急匆匆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