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過了有半個時辰吧,她似乎又轉回到原位了。
春末夏初,日頭逐漸毒辣起來,蕭嫋嫋瞧見前方有人,她提裙過去,站在三步遠處,看著正坐在那裡釣魚的男子道:“這位公子,請問女眷花廳往哪裡走?”
正在釣魚的男人聽到蕭嫋嫋的聲音猛地一頓。
兩人之間陷入長久的靜默。
正在此時,一個白淨的小太監跑過來,“殿下,時辰不早,我們該回了。”
男人背對著蕭嫋嫋起身,彎腰去收拾魚簍子。
蕭嫋嫋聽到了那小太監的稱呼,她沒想到自己隨意亂走,竟然碰到了一位皇家人。
蕭嫋嫋迅速跪到地上,垂首行禮等這位太子殿下走遠。
沒想到那位太子殿下彎腰提魚簍子的時候寬袖甩得太大,裡麵的奏折掉出來了。
沒幾本奏折,那是太子殿下沒看完的。
奏折攤開在地上,蕭嫋嫋無意間瞥了一眼,然後立刻就被上麵的字跡吸引住了。
男人蹲下來撿奏折的時候,被蕭嫋嫋一把抓住了袖子。
蕭嫋嫋從未知道自己居然有如此大膽的時候,可她真的開口問了,“是你?”
“大膽,這是太子殿下。”一旁的小太監上前來嗬斥。
蕭嫋嫋下意識鬆手,可她一雙眼還盯著麵前的男人看。
她顫抖著開口道:“是你嗎?”
瀟日潭將奏折收入寬袖內,他斂下眉眼,這個動作使得他原本就冰冷的麵部輪廓更顯得冷漠起來。
氣氛陷入古怪的凝脂,蕭嫋嫋的眼神執著而震驚。
瀟日潭沉默半響,最後終於開口說出了麵對她的第一句話,“你沒有答應我的求親。”
.
蘇邀月一覺睡醒,黃梅告訴她說,蕭嫋嫋來了。
小娘子點頭,然後一把扯住正站在木施前換衣裳的陸枕。
屋子裡的衣裳都是從前陸枕穿的,剛才躺在床鋪上時,陸枕身上的喪服被弄得出了褶皺,他便從衣櫃內隨意挑選了一件穿在自己身上。
此刻,寬大的袖擺被小娘子捏在指尖不肯放。
蘇邀月跪坐在床鋪上,仰頭盯著陸枕,“你要走了?”
“嗯,外麵還有很多事要處理。”說完,陸枕伸手撫了撫蘇邀月的頭頂。
【嗚嗚嗚,舍不得,我的紅瑪瑙耳環,綠翡翠鐲子……】
陸枕:……
“想買什麼找長泉。”
“好的。”蘇邀月收回手,神色乖巧道:“公子去了,我不打擾公子了。”
陸枕:……
從來衣食無憂的陸枕沒有在哪一刻覺得掙錢無比重要。
.
陸枕走後,黃梅將蕭嫋嫋帶過來了。
“嫋嫋,你怎麼了?”
蕭嫋嫋像是哭過了,她伏在桌子上,整個人都在顫抖。
蘇邀月趕緊讓黃梅去端杯熱茶來,然後又往蕭嫋嫋身上蓋了一層薄薄的鬥篷。
蕭嫋嫋似乎是急趕過來的,身上被香汗浸濕一半。
她將臉埋在臂彎裡,無聲哭泣。
蕭嫋嫋沒想到,她喜歡的人居然是太子殿下。
原本,她已經準備跟漁夫說清楚自己跟馬曉生的事情,若是他能接受,那麼她就嫁他,若是他不能接受,那麼此事就算了。
可她沒想到,他居然是太子殿下。
天底下第二尊貴的男子。
她怎麼能將那種事情……說得出口。
.
蘇邀月終於從蕭嫋嫋嘴裡聽到了那日芙蕖院內發生的事情。
原來她被馬曉生喂了那種藥,然後與他在小舟之上度過了一夜。
蘇邀月氣得恨不能立刻將馬曉生千刀萬剮,蕭嫋嫋卻十分冷靜道:“不急,聽說他病得快要死了。”
“報應!”蘇邀月氣憤道。
“嗯。”蕭嫋嫋點頭,然後又陷入一陣古怪的沉默中。
蘇邀月安慰的詞想了半天,“嫋嫋,事情已經發生了,你……”
“我知道,我已經想開了。”
蕭嫋嫋溫柔一笑。
蘇邀月發現,蕭嫋嫋看似溫柔,實則內心強大。麵對這樣的事情,居然隻是消沉幾日,然後又自己走了出來。
怪不得蕭嫋嫋當時要嫁給馬曉生。
幸虧沒嫁。
蘇邀月都害怕蕭嫋嫋會在婚假當日用一柄匕首把馬曉生捅死。
好吧,蕭嫋嫋不會這麼乾,因為這會連累到定遠侯府,而她失貞的事情也不能說出去,此事同樣會連累到定遠侯府的名聲。
.
黃梅端了熱茶進來,蕭嫋嫋喝下一碗,心情似乎好多了。
黃梅看著兩位小姐無精打采的模樣,又帶來一個噩耗。
“聽說首輔之女孫渺渺今日也來了。”
孫渺渺?蘇邀月歪頭想了想,似乎有這號人物,好像也是……暗戀陸枕的一員?
小娘子下意識坐直了身體。
“怎麼了?”蕭嫋嫋不解道。
“陸枕的桃花債。”蘇邀月咬牙切齒。
“彆急,月兒。”蕭嫋嫋柔聲安慰,“先問過陸公子再說,我看陸公子不是這樣拈花惹草的人。”
那邊黃梅卻道:“不是的,娘子。聽說這位首輔之女要嫁的是那位太子殿下。”
蕭嫋嫋手裡的茶碗掉到了地上。
“怎麼了?”蘇邀月一口氣剛鬆回來,就被蕭嫋嫋的麵色嚇到了。
蕭嫋嫋素來溫和的臉上逐漸顯露出一種名為猙獰的表情來。
他一邊來與她提親,一邊還要跟孫渺渺成親,那她算什麼?算什麼?
蕭嫋嫋猛地一下起身,朝外走去。
她已經顧不得什麼淑女風範和侯府君臣了,她現在被怒氣衝昏了頭腦,隻想要將今日剛剛收到的那條魚惡狠狠地拍在那位太子殿下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