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生得高大壯碩、滿臉橫肉,手裡的馬鞭在地上甩得呼呼作響, 一看就不好招惹, 他見莊衡從人群中擠過來, 立刻重重哼了一聲, 上前就要去提溜,隻是手剛伸出去就讓旁邊攔過來的兩隻手抓住。
見莊衡帶出來的護衛還算有用,準備跳下去的蕭琅止住動作,想著下去敘舊也不急在一時, 先了解眼下的狀況再說,便決定繼續蹲在樹上靜觀其變。
兩個護衛抓著那人的手上前一步, 護在莊衡身前,怒目相視:“好大的膽子,敢對仙君無禮!”
那人沒料到他倆手勁那麼大, 一時落於下風,不得不識時務地收回咄咄逼人的氣勢, 但也沒打算好好說話,大著嗓門粗聲粗氣地吆喝道:“諸位可莫要被這仙君騙了!若真有仙人,早就飛升去了仙界,怎麼可能在這市井裡賣東西?再說此人不過是招搖撞騙之徒, 昨日我在這裡買了沙冰, 他騙我說能存三天,可不等我回到家中,那沙冰就化成水了!你們說他是不是騙子?”
眾人聽了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來,有點頭附和的, 也有搖頭嘲笑的。
“確實騙人,嗨,原來是個騙子!”
“是你自己蠢,這大暑天的,什麼冰都要化成水,你竟然還信以為真。”
“有沒有騙人我管不著,我隻知道這西瓜好吃,昨天的沙冰我也嘗過,確實解暑。”
來找茬的壯漢見莊衡負著手笑眯眯地在一旁聽,竟完全不將自己的斥責放在眼裡,頓時怒氣橫生:“豎子!你還不認錯!你可知道我是誰?”
莊衡笑容不變,對著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這位壯士,我不知道你是誰,你想讓我認識你就直說嘛,讓我猜我哪兒猜得著。”
他這話說起來沒什麼,可神色卻有些高高在上,很有仙人睥睨螻蟻的感覺,那人大受刺激,雙目圓睜:“豈有此理!我可是世子府上的人!你昨天那沙冰害得世子在侯君麵前丟臉,世子讓我來拿你問罪!”說著揮手吆喝一聲,“來人!給我將這騙子綁起來!”
他話音未落,四麵八方就迅速湧出來十幾個與他身量差不多的壯漢,四周圍觀的百姓立刻驚呼著作鳥獸散,莊衡身邊空了一大片,隻剩他帶出來的四五個護衛,敵我懸殊的雙方對峙僵持,眼看就要打起來,莊衡急忙抬手製止:“哎哎哎,我昨天說什麼來著,暴脾氣的人性子也急,我們賣沙冰會附贈冰袋,你話都不聽我們說完,買了就走,冰袋落下了,這能怪我們嗎?”
那人見他開口還以為他看形勢不利想要服軟,沒想到他竟好一番辯白,頓時更氣:“胡說八道!我昨日哪裡趕著走了?是你不曾交代清楚!你是故意不說的!少廢話,給我把人抓起來!”
四周百姓一聽原來是冰袋的原因,立刻改變對仙君的看法,想走的也不走了,躲躲藏藏地站在角落看熱鬨,站在樹下的申佑見蕭琅一直緊盯著莊衡,咬咬唇,想上前解圍,沒想到剛往前走了一步,那邊就打起來,雙方兵刃相接不過幾招,四周屋頂上竟又冒出許多人來,那些人聲勢浩大,紛紛舉起手中弓箭瞄準世子府的人。
“仙君乃二公子的座上賓,誰敢對他無禮,一律射殺!”
世子府的人抬頭看向四麵屋頂,見上方箭矢寒光森然,大吃一驚。
這時街角一名蓄著美髯的中年男子款步走來,微笑道:“怎麼回事?是誰想抓仙君?”
世子府的人微微慌亂,怎麼都想不到二公子竟紆尊降貴來了這市井之地,雖說二公子見了世子得恭恭敬敬叫一聲兄長,可他們不過是世子府的下人,哪裡敢與二公子較勁?再說他們雖然是聽世子的吩咐來抓人,可理由不過一碗沙冰,這罪名實在說不過去……
一幫壯漢麵麵相覷,忙跪地行禮。
二公子走到莊衡身邊,看著他們溫聲問道:“怎麼就要抓人了?仙君可是觸犯了什麼律法?”
為首壯漢額角出了一層冷汗:“不、不曾,不是來抓人的,隻是帶仙君回去問話。”
二公子笑了笑:“既是問話,又何必這麼大動乾戈?你們先回去吧,我自會帶仙君去見兄長。”
為首壯漢心不甘情不願地咬咬牙,到底不敢違逆他的意思,隻好起身告退。
沒多久,雙方人馬退了個乾乾淨淨,劍拔弩張的氣氛為之一鬆,集市上很快又恢複之前的熱鬨,隻是因為有二公子在,暫時無人敢來莊衡這裡,先前說要買西瓜的也隻能站在一旁觀望。
莊衡對二公子拱手施禮:“多謝二公子相救!”
二公子伸手虛托住他的手臂,笑容和煦:“仙君不必客氣!”
蹲在樹上的蕭琅看著他們二人熱絡寒暄,微微蹙眉,心中略有不快,他朝彆的方向看了看,見申佑已經避到角落處,便朝遠處的胥烏打了個手勢,胥烏立刻走到申佑身邊說了幾句話,讓人帶著申佑先行回館舍。
攤子前,莊衡使出前世接待貴客的十二分力氣,終於跟二公子寒暄得差不多了,二公子道:“昨日仙君送來的荔枝極其可口,父侯也很喜歡,還想讓我再多拿一些給他,不知仙君那裡可還有?”
莊衡端著姿態點頭微笑:“自然是有的。”
二公子麵露欣喜:“既如此,不妨仙君隨我一同入宮,父侯正想見見仙君,仙君去了也可順便見見我兄長,好將誤會解開,免得兄長再派人過來喊打喊殺,不知仙君意下如何?”
莊衡略作沉吟,點頭答應:“也好,我明日一早過來,如何?”
二公子笑道:“好,明日我親自來館舍接仙君入宮。”
又說了幾句客套話,二公子拱手告彆,轉身離開,在四周觀望的百姓立刻重新圍過來,那想買西瓜的人生怕西瓜被人搶走,趕緊跑過來,邊跑邊喊:“那西瓜我要了!全要!”
一攤子西瓜很快被搬空,莊衡與眾人告彆,帶著護衛離開集市,蕭琅趁著沒人注意從樹上跳下來,追著莊衡過去,路上好幾次張口欲喊,可想到莊衡莫名與申國二公子扯上了關係,心裡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總覺得自己錯過了很多事,後悔沒有早點來找莊衡,又隱隱有些不痛快。
沒多久,莊衡走進館舍小院,齊安拿著一本賬簿春風滿麵地從屋子裡迎出來:“仙君,我們這趟可賺了不少……”
莊衡蔫蔫地抬手打斷他的話:“等會兒再說吧,我還要趕著做飯。”
齊安見他麵露疲色,頓時心疼:“仙君何必如此辛苦,想吃什麼叫館舍的仆人做就好了。”
莊衡道:“不行,我必須自己做飯。”
齊安不解:“為何?”
“因為……”莊衡頓了頓,一句“做飯就是修練”剛滾到嘴邊又迅速被吞下去,這話他曾經對蕭琅說過,當時隻是隨口忽悠,現在卻莫名有種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地感覺,就好像成了一個秘密,他有些不自在地清清嗓子,“沒什麼,那個……你把這兩天賺的銀兩都拿來我屋裡,我一會兒忙完了數數。”
齊安一臉茫然:“哦……”
真是從沒想過仙君會這麼愛財。
莊衡先去了趟廚房,從空間裡買些食材取出來擺放在桌上,幾個護衛立刻精神抖擻地擼起袖子幫他打水摘菜,眾人忙著做準備工作的時候,他回到房間歇了沒多久,齊安將銀兩連同小秤送過來給他清點。
看著沉甸甸的銀兩,齊安有些不放心:“仙君,所謂財不外露,這些銀兩可要收好了,千萬不能讓歹人看見,否則會惹來禍事。”
莊衡點點頭,將銀子全部倒在桌上,在齊安越發擔憂的眼神中伸出手,將掌心蓋上去,閉目略作沉吟狀,輕啟雙唇:“收。”
話落,桌上所有銀子瞬間消失不見。
齊安驚得瞪大眼:“!!!”
莊衡露出從容篤定的微笑:“現在放心了?”
齊安眨眨眼,磕磕巴巴道:“放、放心了。”
懷揣著對仙君的敬畏,齊安神色恍惚地走出去,莊衡拿起桌上的小秤打量片刻,不抱什麼希望地問:[這玩意兒好像也是金屬的,能當貨幣充進係統中嗎?]
AI:[……顯然不能。]
莊衡:[……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