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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妤俯下身來, 她臉頰上的一滴水珠滾落,比她的吻先一步滴落在楊以牧的唇角。

有點涼。楊以牧下意識地抿了下唇。

江妤輕輕彎唇, 噙笑的眸子有一雙惑人的鉤子,勾得人心頭一緊。她伸手,指腹輕輕沾去他唇角的那一滴水珠。然後她的吻跟著落下來。柔軟的, 挑惑的。

扶澧癡迷地扶住她的腰側,楊以牧卻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他要演出扶澧的癡迷,還要克製著不讓楊以牧癡迷。

火熱的躁意如一竄小火苗在心頭燎原,偏偏周身是冰涼的池水。後背緊磕的池壁是堅硬的,她是柔軟的。冷與熱劇烈碰撞, 硬與軟反複折磨。

楊以牧雖然出演過很多影片, 可因為愛豆轉型的緣故, 他在影視劇中的親熱戲份並不多。

年輕的楊以牧遇到了演繹生涯的頭一遭扛不住。

這樣近的距離,楊以牧望進江妤的眼底, 看見她眼中的癡戀與糾結苦楚。

她在戲裡,她是阿黛。

楊以牧臉上忽然一紅, 驚覺自己的心猿意馬實在是太不敬業了。他合上眼,讓自己徹底成為扶澧。

“卡。”

江妤迅速出了戲,臉上的表情瞬間一變。楊以牧怔怔望著她,眼睜睜看著她眼底的所有癡迷情愫褪去,變回屬於江妤的冷漠高傲神態。

拍攝的結束, 拯救了快要熬不住的楊以牧。他發現自己另外一隻放在水中的手在微微發抖。他鬆了口氣的同時,又莫名因為江妤迅速出戲毫無留戀地起身而覺得悵然若失。

心裡有點不是滋味兒。

井杭大步走過來,即使遞出自己的手扶著江妤從水池中走出來。然後他將掛在臂彎裡的一件大衣裹在江妤的身上。

今天溫度不高, 江妤弄濕了衣服,會冷。

楊以牧坐在水池中沒有動,因為等一下他在這裡和茅藍風有接下來的對手戲。

茅藍風穿著和江妤一模一樣的衣服,在小助理沙沙的攙扶下,走進水中。楊以牧趕緊扶了茅藍風一把,恭恭敬敬地喊了聲:“藍風姐”。

“剛剛演的挺好的,換了人不會緊張吧?”茅藍風一邊笑著說,一邊擺好和江妤剛剛相同角度的姿勢。

“我爭取一遍過!”楊以牧爽朗地說。他的目光卻越過了茅藍風,望向已經走遠的江妤。

即使她身上裹了一件大衣,也完全遮不住纖細柔軟的好身材。

鏡頭照過來,繼續開始拍攝。

楊以牧全心投入,正如他自己剛剛所說的,爭取一遍過。茅藍風是個出色的演員,演技令人驚歎,和她演對手戲,是一種享受。楊以牧認真對待,完全沒有再走神。

·

江妤回到休息室,衝了個熱水澡,換了身乾淨的衣服,然後又要返回化妝間讓趙梅梅給她重新上妝。原本今天拍完這一場戲就可以休息了,可是因為江妤主動要求將自己的戲份提前,她整理之後,今天還有兩場戲。

“走吧。”江妤換好衣服從洗手間出來。

“等等,”井杭叫住她,“大小姐的足鏈掉了。”

他在她身邊蹲下來,將一條細細的足鏈為她戴好。這是江妤自己的足鏈,不是戲中的。因為是古裝劇,長裙子遮著腳,江妤換服裝的時候也沒把這條足鏈摘下去。

“咦,居然掉了。”江妤隨口說了一句,抬腳繼續往外走。

井杭沉默著跟了上去。

幾間化妝間都在走廊的儘頭,而江妤用的那間化妝間在最裡邊。

還沒走到她要用的那間化妝間,江妤經過另外一間化妝間,聽見裡麵的議論聲。

“……你們有沒有看見封鐸剛剛的臉色。真的好臭誒!”

“堂堂封總這是被甩被全網嘲之後決心把前妻追回來嗎?真是沒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來探班。而且還撞上了親熱戲。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前妻拍吻戲是什麼感受?”

“彆的不知道,反正就是臭臉轉身走人唄。”

“是哦,他都沒等江妤拍完,連個招呼都沒打直接走人了。好生氣的樣子。江妤是不是還不知道他剛剛在一旁看著呢……”

“有點不是很明白,他是真的喜歡江妤嗎?如果是的話,為什麼要離婚呢?”

“嗐,成人的世界你這種小屁孩哪裡懂……”

江妤有些驚訝地側轉過身,望向一旁的井杭,問:“封鐸剛剛又來了?”

“是。”井杭停頓了一下,才繼續說:“你的足鏈落在了他的車上。”

江妤含笑望著他,說:“小杭杭,永遠不要擅作主張。我不喜歡所有的欺騙和隱瞞,即使是善意的。”

她說話時是笑著的,語氣也溫柔。那一點點警告的意味若不仔細分辨,有些難以覺察。

“剛剛忘記說了。”井杭神色不變。

江妤也沒再多說,笑了笑,繼續往前走,進了最裡麵的那間化妝間。

當天晚些時候,封鐸放下公司的事情飛去片場探班的事情被狗仔拍下來發到網上去,不出意外地又爬上了熱搜。

可是這一次,熱搜隻上了幾分鐘,就被人為地撤了下來。

江妤將長發攏到一側肩上,用毛巾反複擦著上麵的水漬。她走到井杭身後,掃了一眼他的電腦屏幕,慢悠悠地開口:“呦,我的大經紀人終於會給我撤熱搜了。”

井杭一副公事公辦的神態,說道:“熱度已經足夠了,過猶不及,直到電影殺青之前都應該稍微低調一些。”

江妤笑笑,沒說什麼。

·

一個半月之後,江妤的戲份提前殺青了。

最後一場戲,阿黛一身神界侍女的白衣,仙袂飄飄,迎風而立。

施刑者鐵麵無私地站在高處,手握碎魂弓,對準遠處的阿黛,將碎魂弓拉成滿月。

碎魂箭離弦,射中阿黛的胸口。鮮紅的血液從傷口溢出,慢慢在雪白的仙衣上綻出一朵盛大的紅花。

阿黛對射來的碎魂箭無動於衷,她由始至終都望向東方——扶澧的宮殿。

她知道他不會來,她隻是望著他的方向。用眼前幻想出來的畫麵麻痹自己。

耗儘最後一絲氣力,她即使跌落也已經望著扶澧宮殿的方向。她躺在地上,身子慢慢蜷縮起來。任由身上的血之花開到繁糜。柔軟的臉頰貼在冰冷的山石時,即使落於塵埃也要望向他在的方向。

本就如雪的白膚越發蒼白,脆弱不堪,透著毫無生機的死氣,隻那雙望向東方的眼睛是活的。

鏡頭拉近,放大了她臉部的特寫。

她的眼中有著對一個人無儘的眷戀,還有塵埃落定後的執迷不悔。原來一個人的眼睛真的可以說出複雜的情感,這是任何言語都不能代替的。

她黑色的眸子上逐漸氤氳了一層水霧,水霧緩緩彌漫,慢慢滋生為一滴淚,順著眼角輕輕滑落,濕了鬢邊青絲。眼淚流出來的那一瞬間,她的唇角輕輕地勾起。

“卡。”

結束了。

鏡頭還沒有移開,康臨和身邊的副導演親眼看見江妤一秒變臉,這讓還在戲中情緒的兩位導演愣了一下,從戲中悲憫的情緒中走出來。

江妤站起來,接過井杭遞過來的濕巾反複擦了擦臉。剛剛臉頰貼著地麵,讓她覺得很臟。反正這也是最後一場戲了,之後都不需要再補妝,也無所謂濕巾將臉上的妝容弄掉。

楊以牧走過來,說:“聽說你今天就要離組了。”

“是啊。出來拍戲這麼久,有點事情堆著還沒搞完。”江妤口氣隨意,隻是說到最後的時候習慣性地勾了勾唇角,扯出一絲有些冷意的淺笑。

“這麼急就要離開嗎?跟著康導這個工作狂,這段時間大家拍戲都挺忙的,也沒空聚一聚。要不然今晚聚一下?”楊以牧努力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十分自然得體。

楊以牧剛說完這話,還沒等江妤回答,像是怕被拒絕一樣,他趕忙又絮絮補充:“這可不是我自己的意思,大家都想聚一聚,藍風姐剛剛還說能和你一起拍這部戲很開心。這部電影結束,下次大家再相聚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你是第一個離組的,大家都挺舍不得你的。”

囉裡囉嗦。

“好啊。”江妤還是笑著答應了。

楊以牧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得乾淨明媚。

楊以牧親自去跟康臨提議想要小聚的事情,康臨本來不喜歡這些聚會,但是聽說是為了送江妤的……

康臨皺了皺眉,望向遠處正在給幾個群演簽名的江妤,答應下來。

拍攝地遠離市中心,第二天一早還有拍攝任務,劇組的人也沒去彆處,隻在劇組裡聚一聚。

“要喝一點嗎?”茅藍風衝江妤晃了晃手中的酒杯。

江妤端起桌子上的酒杯,跟茅藍風碰了碰杯。這段時間的相處,她和茅藍風算不上什麼朋友,但的確相安無事。江妤也挺欣賞茅藍風的專業和敬業。

“我也來我也來!”楊以牧幾乎是跳過來的,他手中的酒杯裡酒水全灑了出來,所剩無幾。惹得這邊的幾個人大笑。

一個男配角趕忙幫他又倒了一杯酒,他這才笑嗬嗬地跟江妤和茅藍風碰了碰杯。

之後,又有幾個工作人員過來一起喝酒。

井杭默默立在江妤身側,在她需要的時候,為她倒酒。他看著江妤喝了三杯酒之後,壓低了聲音,說道:“大小姐不會喝酒,還是少喝些。”

“一回生二回熟。”江妤微微抬著下巴,將杯中輕晃的酒液一點點喝了。

她微眯著眼,漂亮的鳳眼眼尾勾勒了幾分微醺的迷醉。

井杭看出來她酒量不好,怕她又醉了,再次提醒了一句:“一會兒還要回湛城,醉了可就不好了。”

“醉了又怎麼樣呢?”江妤低低笑著,輕咬酒杯。她望著前方的目光虛虛的,好像透過眼前的熱鬨,看見另一個世界的喧囂。

這是已經有些醉了。井杭無奈搖頭,感慨她的酒量也太差了些。

陸續又有人來找江妤喝酒,她幾乎來者不拒,腳步虛晃起來,整個身子變得軟綿綿的,動作也變得遲緩。動作遲緩的她舉手投足間是另一番慵懶迷離的醉人。

有個男工作人員端著兩杯酒過來,將其中一杯酒遞給江妤。

井杭向前一步,立在江妤身邊,語氣疏離又彬彬有禮:“趕時間,她要先走了。”

“真的不喝一杯了?”男工作人員有些失望。

井杭怕江妤還要再喝,搶先一步拿起男工作人員遞過來的酒一飲而儘,然後微微頷首將酒杯放回去。

“大家儘興。”井杭扶著江妤,和氣地與大家說。

江妤慵懶地靠在井杭的手臂上,動作緩慢地朝著大家揮了揮手,然後打了個軟綿綿的哈欠,和井杭一起往外走。

楊以牧瞧見江妤醉了,不由皺起眉,有些擔心。他下意識地追出去,站在門口,看著江妤被井杭扶上了車。他站在門口,沒有上前。

茅藍風拉了拉搭在肩上的薄圍巾,慢悠悠地走到楊以牧身邊,用一種過來人的眼光陪楊以牧目送江妤的車離開。

“藍風姐,你也出來透透氣啊。”楊以牧強扯起唇角笑了笑。

茅藍風說:“你喜歡江妤。”

不是疑問句,而是陳述句。

“藍風姐,你說什麼呢。”楊以牧哈哈笑著打馬虎眼。

茅藍風一點都不意外,她溫和地笑了笑,說道:“如果你想和她玩玩,主動點被拒絕的可能性不大。如果你想走心,姐勸你還是彆了。江妤不是個能走心的人,至少現在不是。”

楊以牧莫名不喜歡茅藍風的說法,他剛想反駁,茅藍風豎起食指輕輕晃了晃,說:“女人看女人永遠是最準的。姐說這話你如果不愛聽,就當沒聽見。”

茅藍風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走了進去。

楊以牧站在門口,進也不是,不進也不是。他又朝江妤的車離開的方向望了一眼,她的車早就已經消失在視線裡了。

他在外麵又吹了一會兒夜裡的涼風,才擺出燦爛的笑臉,轉身走了進去。

·

江妤一上車,就蜷縮著躺在後排車座上,井杭的外套搭在她的身上。井杭抬眼,從鏡子看向睡在後麵的江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