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弟的命也就值那些斤兩,倒是皇兄,以後沒有我這個調皮的弟弟,可不是會寂寞萬分?”
明向賢無奈一笑,正要說話,卻霎時間愣住了。
因為不知從哪忽然傳來了陣陣樂聲。
似乎是笛子,又似乎不是,讓人一時猜不透到底是由什麼樂器發出來的。
這聲音聽上去清新非常,頗有一種出塵出世的感覺。調子也是從未聽過的調子,聲音動聽,宛若天籟。
明向賢甚至因此沉默許久,為的就是不打擾。
終於,樂聲戛然而止,明向賢的臉上也浮現了一抹遺憾之色。
明執鳶適時開口:“臣弟愚鈍,一時竟不能辨認此音是由何樂器所奏。”
“不過這餘音繞梁,甚是好聽啊。”
“聽方向的話,似乎是從那邊的宮牆中傳出的?”
明向賢看著那個方向,臉色微沉了一下,最終道:“朕去瞧瞧,你們莫要跟來。”
明執鳶挑眉,道:“若是臣弟沒猜錯的話,那應該是某位妃嬪的住處。”
“這個時間皇兄要是進去了,萬一不出來,豈不是讓我這個做弟弟的白等?”
“亦或者,若皇兄進去了,因為臣弟在還在此處等候,所以還需出來……那臣弟豈不是罪過?”
“所以啊,臣弟回府,臣弟告退。”
明向賢無奈地揮了揮袖子,“走走走,最好十天半個月也不要來入宮煩朕。”
“你一來啊,準沒好事!”
明執鳶行了個禮,道:“怎麼會?”
“若這次臣弟不來,皇兄怎麼能聽到這麼好聽的樂聲?”
“臣弟就不多叨擾了。”
說完,便勾唇一笑,離開了這個地方。
在他走後,明向賢的神色複雜,思索片刻,終還是向那個院落走去。
不多時便又一次看到了長鳴軒的牌匾。
裡麵的主子不受待見,連打掃的下人都會偷懶。他昨天來的時候沒注意,原來長鳴軒的門上已經有了不少厚重的灰。
現在門正開著,他便也順勢走了進去。
長鳴軒非常寬敞,可此刻就因為寬敞所以顯得異常荒涼。
現在雖然不是花開的季節,但各宮各院裡頭都被花房送去了不少能填生氣又能抗寒的植物。但這裡沒有,這裡破敗得很,簡直與皇城這種奢靡的地方格格不入。
在一個枯植後麵站著,明向賢便瞅見了裡麵的情景。
隻見有一個女子在椅子上坐著,背對著他,麵向池塘。她穿著一身潔白,披著一個明顯被洗了不少次的舊披風。
明明那身衣服都是陳的,頭上也是一點飾物都沒有,可卻並不顯得寒酸,反而被那個女子身上散發出來的氣質帶得多了些特彆的味道。
此時她並不是孤身一人,一個太醫似乎是剛剛看完他的腿,正在談話。
“今日再看的時候,才人的腿已經比昨日好了不少,簡直就像是用過什麼稀奇的丹藥一樣。”
“這種恢複速度,堪稱奇跡啊。”
“臣再給您開些其他的藥材,您稍等。”
說著,太醫便從藥箱中拿出筆墨,在上麵寫了幾位藥材。
季暖笑了笑,聲音清淺,道:“畢竟不是什麼有福之人,得不到什麼名貴藥材,所以命也就被養的皮了一些。”
“雖然要這雙腿也無甚作用,但如今我一人住在這長鳴軒,若無雙腿,今後的日子便更不方便些。”
“還是有腿好。”
她說話的語氣柔和,聲音好聽,沒有半分埋怨,也沒喊半聲苦痛,更沒有感傷自己得到的極差待遇。
她像是在敘述彆人的事,用一個極其客觀的眼光去看待某件事怎樣怎樣,似乎真的不是很在意自己這條腿。
不知怎的,明明自己那麼厭惡風家厭惡風家的一切,可現下明向賢竟然不由反思。反思自己是不是對一個弱女子太狠了些,反思自己是不是太無情了些。
連他都如此,何況太醫?
老人家瞅著季暖一身單薄的樣子,不由關切了兩句。
“現下天涼,才人無事便多在房間中歇一歇,受了涼總歸對您的腿不好。”
“這是方子,您拿好。”
季暖眉眼柔和,接過那張紙,緩聲道:“多謝太醫。”
“隻是我如今還被禁足,長鳴軒也並無他人,昨日賀妃領了聖命,差人去請了您,取了藥。今日誰還能幫我抓藥?且我長鳴軒也並無銀錢可以去拿藥了。”
“您的心意我領了,畢竟,現在還願意給我心意的人不多。”
“我拿了您這藥方也無用,隻是留著,記著這世上多您這一個好心人罷。”
說著,她笑了,道:“我喜歡看天空。上天廣闊包容,聖潔澄澈,默默地看著每一個人。”
“……所以我還是會日日到院外的。”
太醫無奈搖頭,道:“才人是臣見過最不聽話,卻也最讓人心疼的病人了。”
“隻是臣終究是臣,有些事也不便多管。”
“還望才人自己好生珍重著。”
歎了口氣,太醫的目光恰巧落在輪椅的輪子上,不由多問了句,“恕臣好奇,多問一句。您這椅子似乎與臣平日所見很不相同,似乎……”
季暖笑道:“自是不同的。”
“我用它可以自己挪動地方,較為方便。”
“說起來,這還是以前長鳴軒服侍的宮女們在的時候幫我做的呢。”
“這次卻也派上了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