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羹勺肴了口湯,小口喝了,抬起頭,臉上掛著和煦的笑容,對三爺賈成仁道:“小鸞姑娘如今有了身子,就不用上來了,反正我這也不缺人手侍候”。
未等賈成仁說話,小鸞眉梢一挑,討好笑道:“太太恩典,奴婢不敢領,莫說懷了子嗣,便是生了,也是托太太的福,不敢托大、沒規沒矩、眼睛裡沒人”,說罷,揚起俏臉,瞥了佟姨娘一眼,顯見是暗諷佟姨娘。
佟姨娘當日得寵之時,常借故不來上房請安,懷惠姐和禎哥那會,更是上房麵都不露。
小鸞自那日受了氣,總算得了機會,當著爺麵給佟姨娘點眼。
這屋裡人都不傻,都聽出她指槐說柳,數道目光落在佟姨娘身上,就是三爺賈成仁也品出滋味。
王氏適時撥火,含笑道:“小鸞姑娘就是懂事體,難怪你三爺疼你”。
小鸞得意,眼睛恨不得長到天上去。
佟姨娘不想與她鬥嘴,為爭搶個男人,還不是自個喜歡的,喜歡的話另當彆論。
況昨個才占了上風,不可太強出頭,遂一笑而過。
這佟姨娘素日專愛逞口舌之快,從不輸人,此番大度表現,讓賈成仁不禁朝她多看了兩眼,看她今兒穿得素淡,反有股子清幽之氣,比這兩個年輕通房彆有番韻味,厭煩心減了大半。
主母王氏蜻蜓點水用了早膳,漱口,淨手。
丫鬟奉上新沏的茶水,王氏輕啜了口,抬頭看了她一眼,和婉地道:“佟姨娘,惠姐既是她不願回去,先在我這住著,一來,她的親事我上上心,物色一頭好親事,二來,我找了個針線上好的人來家教她姐倆女紅,女子無才便是德,書念不念不打緊,做人家媳婦總得有拿得出去的活計,佟姨娘你說是不是?”
王氏也生了一雙兒女,女兒嫻姐稍長惠姐,倆人差幾個月,兒子賢哥才五六歲。
佟姨娘略躊躇,王氏說的也不是沒一點道理,惠姐的婚事,她一個做妾的是沒資格過問的,隻有嫡妻才有權參與,不怪乎惠姐拚命巴結她嫡母,可王氏心思深,單看她這兩日的行事,就讓佟姨娘大不放心。
但事已至此,若硬是不允,三爺也未必依,在說惠姐一門心思攀上她嫡母,自己若攔著,母女嫌隙更深,罷了,日後自己多個心眼,多留意這廂動靜。
既是不爭的事實,佟姨娘麵上話也就說得響亮,道:“姐姐教導,妹妹自是放心,姐姐挑的夫婿,定是好的,外人都道姐姐賢良,嫡庶一視同仁,交到姐姐手裡,妹妹還有什麼說的,隻姐姐受累了”。
她明麵上是稱讚王氏賢德,實則挑明了惠姐婚事好壞,王氏嫡母脫不了乾係。
王氏本以為她斷不肯的,不想她竟痛快答應了,以往這佟姨娘即便千萬般不好,可有一點,對一雙兒女,眼珠似的,誰都不能碰一下。
賈成仁又著意看了佟姨娘一眼,似有幾分意外,轉頭看向嫡妻,對王氏能主動照管庶女很滿意,讚許道:“夫人想得周到,她姐倆的婚事就托付夫人了”。
小鸞自在府裡眾位主子麵前被老太太下了臉,心裡不自在,在賈成仁麵前沒少下話,說佟姨娘刁鑽,挑唆老太太不待見她,又撒嬌撒癡纏得三爺賈成仁無法,答應二天打一套上好的頭麵給她,方才了事。
因此,賈成仁下決心惠姐放到嫡妻那裡教養,免得讓她親娘帶壞了。
吃過早膳,賈成仁便到衙門裡去了。
佟氏自上房出來,與皺姨娘一起下了台階,鄒姨娘關切地問:“妹妹身子大好了?”
這一大早,明刀暗槍的,隻皺姨娘不言語,一旁看著,她對鄒姨娘有點記憶,可不多,甚至是模糊的,也辨不清是好是壞。
主母王氏和兩個通房明顯做了一路,自己落了單,因此對皺姨娘就抱著親近的態度,道:“謝姐姐惦記著,不礙事了,改日妹子去看姐姐”。
鄒姨娘還想說什麼,卻見斜刺裡惠姐自東稍間出來,過正屋,佟姨娘想既是占了人家的身子,終人家的事,就腳步停下來,輕聲喚道:“惠姐”。
惠姐原是打算裝作看不見過去,不想母親喚她,聲兒雖低,然廊下也能聽見,就不情願地過去。
鄒姨娘一看母女有話要說,忙笑著道:“你們娘倆嘮,我不打擾了”。
鄒姨娘便先走了。
偏這時,上房一丫鬟站在台階上大聲道:“惠姑娘,太太找即刻過去。”
惠姐答應聲,看也不看她,揚著頭快步進上房去了。
佟姨娘看著她背影消失在簾子後,隻好回房。
她著手準備東西,明個一早回娘家,好歹還有個娘家,喚挽香去學裡給禎哥請假。
三太太王氏昨個就把錢物送來了,佟姨娘收了,看禮不薄,拿著有麵子,又備了些東西給家裡人,臨了又往包裹裡塞了塊哆囉呢料子。
雖和這佟家沒甚瓜葛,但自己孤身一人舉目無親,佟家好歹是她名義上的娘家,親戚在處,若有事總有幫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