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大爺進屋,兄妹見了禮,在靠窗的椅子上隔著方桌坐下。
佟大爺畢竟年長幾歲,看出妹子有點不對勁,咳了聲,略解尷尬,道:“聽說妹子身子不大舒服,現在可好些了?”
佟姨娘故作輕鬆道:“妹子就是多喝了幾盅酒,躺躺酒醒了大半,頭也不暈了”。
佟大爺精明的眼神往妹子的臉上瞧了瞧,想張口又覺著不方便說出,忍了忍,心道:還是說正事吧。
佟姨娘微低著頭,等著哥哥說話。
佟大爺又咳了聲,略清了清嗓子,道;“有一件事哥想煩妹妹幫個忙”。
看妹子仔細在聽,佟大爺接著道:“我聽盛二爺說,供給宮中胭脂水粉的皇商馬家因老太爺過世,幾個兄弟分家,這宗生意落在馬家二爺手裡,馬家二爺最是不務正業,供給宮中的使用也不比從前,成色差了不少”。
說到這,佟大爺口渴,伸手拿桌上的杯子,這時偏明杏下去,挽香不知跑去那裡,佟姨娘看杯子裡是空的,用手試了下茶壺,溫熱,就端起倒了盅茶水,親手捧給她兄長。
佟大爺端過茶碗,道:“丫鬟都哪去了?怎麼都不在跟前侍候”
佟姨娘怕她哥疑心,忙解釋道:“今個熱鬨,大概以為我睡著,都去前廳聽唱曲的”。
佟大爺也不想深究,心思還是在正事上,啜了口茶水,接著道:“宮中所用胭脂水粉每年不少使費,當今聖上後宮充盈,隻妃嬪的脂粉尚且做不過來,宮女們的都是外間購得,這買辦差事統歸宮中的小劉太監掌管,盛二爺不知從那得來消息,說小劉太監嫌盛家的東西粗糙,想要另擇一家好的”。
佟姨娘聽出點意思來,她哥哥是打著宮裡的主意,佟家是祖傳的手藝,專營胭脂水粉,京城最繁華的南天門商業街次街開了間鋪子。
趁她哥哥略頓功夫,佟姨娘道:“這是筆大生意,景熙帝後宮聽說宮人逾萬,女人家銀子錢大多用在這項花銷上”。
佟大爺看妹子明白,道:“雖對燕脂齋和馥芳軒這種京城有名的商家算不得什麼,他們的生意都是送上門,不用兜攬,可對我們這小本經營就是大宗買賣了,先宮裡供給已有一家,就是勝和吳家,另一家就是禦街盛家”。
佟姨娘耐著性子聽下去,佟大爺不會無故和她說這些,她一個女人家,對生意一點不懂。
佟大爺喘了口氣,接著道:“這宮裡的小劉公公是走了傅昭儀的門路,傅昭儀和淑妃娘娘是一同入宮的好姐妹,淑妃幫皇後打理後宮,小劉公公托了人情,就謀了個采買職位,聽說當時宮裡二總管的拜把子的兄弟成公公也盯著這肥缺”。
佟大爺想是說多了,口渴,又喝了口茶水,佟姨娘看他茶碗見底,忙又端起壺,欠身又給他茶碗滿上,佟大爺潤了潤喉嚨,接著道;“昭儀的娘家是京城翡翠胡同住的傅家,傅家大爺娶了盧家的一位姑娘,盧家還有一位姑娘嫁了你府中大爺之子賈耀”。
這繞了個大彎,才繞到根上,這九九歸一,是賈府有這門八竿子巴拉不著的親戚,這彎彎繞繞,佟姨娘擱心裡把這關係捋了捋,就是說賈府大少奶奶盧氏的姐姐嫁做傅昭儀的弟弟,而宮中管這差事的采買小劉公公又是得了傅昭儀提攜,脈絡就清楚多了。
看來這古代也深諳裙帶關係,都說世風日下,人心不古,看來古人也沒想象的單純無知,歸根到底這風氣是老祖宗留下的,不得不佩人的智慧。
佟姨娘徒然對‘裙帶’兩個字有了新的認識,‘裙帶’顧名思義,字麵上講,就是和女人扯上關係,這男人乾大事最終還得靠女人,要不怎麼說每個成功男人的背後都站著一個女人。
佟大爺耐心地和他妹子說疏通宮裡這樁生意的門路,看他妹子半天沒說話,又解釋道:“哥知道你在府裡也難,小事不來麻煩你,可是這事若成了,對咱家有好處,年年有進項,你也可以入一股,年終分紅,得些銀子,備著將來禎哥娶妻,惠姐嫁妝,我也看出來了,你在賈府看著光鮮,終究是個妾室,賈家雖家業大,可你府裡人口多,幾房人早晚要分家,賈家的生意二爺管著,就占了大便宜,你三房沾不了多少,就靠妹婿俸祿過活,妹婿又慣講究個排場,隻怕沒多少積蓄,況你那主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