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氏從上房出來,沒等鄒姨娘,一徑走,如今看,即使自己說什麼,賈成仁也不會信,為今之計且耐著性子,計議周全,出其不意,或可解了惠姐危機,即便不行,自己也是儘力了。
暗歎,惠姐年紀終究是小,中了她嫡母的圈套,如惠姐不拚命巴結她嫡母,妻妾勢同水火,王氏許下的婚事,依賈成仁的敏感,定會起疑,可偏偏惠姐卻湊上去,做足了母慈女孝戲份,家下人都說王氏偏疼庶出的,親生的都且靠後,這些話傳到賈成仁耳朵裡,直感念太太賢德。
這婚事明顯於理不和,卻令賈家上下不疑,自己在若分說,倒像是無理取鬨。
一路走,看家下往來人等往大房去,賈府開始張羅容二姑娘的婚事,容二姑娘嫁去的婆家家境一般,賈府壓力不大,陪嫁有限。
佟氏想姚姨娘在賈府多年,在大太太跟前奉承,有些事通過她口中知道,就想借著容二姑娘的婚事,備份禮送去。
回房,坐在那尋思送什麼好,首飾大多典當了,就剩下幾枝平常戴的釵環。
遂走去裡間,翻騰起箱子,找出兩塊綢緞料子,看著顏色鮮豔,喜慶,拿去送人倒也過得去,就找塊綢布包袱皮,又包進兩盒子嫂子胡氏拿來的香粉,本來是想送大奶奶,過後在補吧。
拾掇利落,挽香拎著,佟氏往大房去了。
姚姨娘的屋子路過大太太上房,佟氏往裡一張,就見丫鬟進進出出,甚是忙碌,像有客。
佟氏繞道姚姨娘小院,才進院門,姚姨娘正巧朝院子裡望,透過敞開窗扇一眼看到,揚聲親熱地招呼道:“妹子來了,屋裡坐。”說吧,忙打屋子裡出來。
姚姨娘剛走到廊簷下,迎頭就碰上佟氏,遂親親熱熱挽手進了堂屋。
並肩坐在軟塌上,不用吩咐,小丫鬟奉上茶。
酷暑時節,佟氏撿樹蔭地方走,還是出了一身細汗,一杯涼茶下肚,去了熱氣。
姚姨娘住的堂屋坐北朝南,通透陰涼,屋子四角安放著青花瓷喜字大碗,裡麵盛著一下子的冰塊,空氣裡散著涼絲絲味道,佟氏刷地汗消了。
心想:這大暑熱的天不用奔波勞碌,過著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生活,難怪有像小鸞那樣的丫鬟拚命往通房堆裡鑽,這比年齡大了配小廝,子孫為奴為婢強上百倍。
姚姨娘為人熱絡,一坐下,話匣子說開了,“妹子來得趕巧,我才從太太那回來,妹子不知我家來了客人。”
佟氏道:“我才打太太上房經過,見下人們忙碌,想是來了客人,可被我猜中了,不知是誰家的?”
佟姨娘想說,那門親眷這熱天不在家呆著,跑來彆人家,不嫌膩煩。
她這一問,姚姨娘話像爆豆說開了:“妹子不知,不是普通的客,是太太娘家親戚,兩姨表妹,家住鄉下,帶著兩個姑娘上京城散散心。”
上房
大太太的姨表妹此刻正陪著大太太說話,
卻原來,大太太的這表妹夫家姓陳,前年死了丈夫,自男人死了,留下百十畝水田,兩間鋪子,族人看她沒兒子,倆姑娘早晚是人家的人,就打她的主意,為過繼子嗣的事,叔伯間險些打起來。
她明麵應付,暗地裡鋪子折變賣了,換成金銀,田地也悄悄低價賣給租種的佃戶,囑咐他們暫不出聲,住的房屋尋了買主,一交割完,連夜動身趕奔京城。
遇上人就說走親戚,來京城散散心,就不打算回去了,陳氏到了京城就有了依仗,族人想找麻煩,遠在千裡,也不能夠。
陳氏說話爽利,快言快語,正得意高八度的嗓門道:“我就是便宜了誰,也不能便宜這幫子王八羔子……。”
大太太房中一屋子的人,聽她說天書似的,這等鄉下新鮮事她們何曾聽說過,待她繪聲繪色學完,周圍的人都覺得痛快。
。
大太太插嘴道:“妹妹今後作何打算?”
陳氏道:“想在京裡尋處房屋住下,不打算回鄉下去了。”
大太太在賈府裡正愁著沒個說話的人,可巧娘家就來人了,一聽她妹子要出去另賃房子,忙道:“妹子若不嫌棄,我這倒有幾間空屋子,妹子帶著甥女暫住,等找到合適的房子在搬出去。”
陳氏一聽正中下懷,她來京城就是投奔姐姐,沒等自己開口,姐姐主動相留,就順水推舟答應下來。
大太太忙命兒媳盧氏騰出上房後麵一處空著的小跨院,命下人趕著收拾了。
陳氏見過世麵的人,就是丈夫在世,鄉下人情走動都是她出頭打理,到了姐姐這樣顯貴人家,自是更加細心,一早備下禮物,就連大奶奶盧氏都有份厚禮,又分賞下人,眾人都歡喜,都喜陳氏爽直個性。
這陳氏無子,就倆姑娘,大姑娘陳喜梅許了婆家,是臨近縣一個土財主的獨養兒子,轉年過門,次女陳雪梅今年二八年紀,尚未許親,倒有幾戶人家上門來求,怎耐陳雪梅心高,未瞧上眼。
大太太一手一個拉過甥女細看,這倆姑娘一對水靈靈的嬌花,大太太看著喜歡,尤其是那妹子陳雪梅更入大太太的眼。
陳雪梅手被姨母拉著,靈動秀目四處瞧看,鄉下住著,沒出過門,咋來賈府,看賈府錦繡膏粱,大富大貴,晃花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