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丁氏比佟氏幾個年輕,才二十出頭,是二爺生意上故交的女兒,爹娘死了,族人欺負,要把她賣給一有錢的老員外做小,小丁氏父親離世時,囑托二爺看顧她女兒,要把女兒給二爺做妾,二爺看她可憐,動了惻隱之心,娶為妾室,族人也不敢在爭競,何況是賈家,就做了順水人情。
小丁氏性情活潑好動,二太太看不慣,屢次要拿她作伐,施以家法,二爺攔著,謂嫡妻道:“不看僧麵看佛麵,總是丁家的女兒,我與她也就是看在她父親麵上,庇護她不讓族人欺負,兒女情不如說是兄妹情。”
二爺既是這樣分說,二太太何氏就把嫉妒的心減了,慢慢看二爺卻是沒在她身上留心,知道二爺非真愛她,也就罷手,隨她去了。
小丁氏在賈府的日子還算不錯,吃穿用度,二爺沒虧待她。
佟氏想二太太人厲害,卻是個明理的人,隻要謹守本分,不爭男人的寵,二太太麵上也能過得去,所以二房妻妾多,倒比這兩房消停。
可佟氏不知,這些年,二爺身邊曾有過無數女人,隻留下這幾個老實聽話,或者說聰明的,剩下的都被二太太不著痕跡的打發了,既沒影響夫妻感情,也沒落下惡名,這就是二太太的智慧和聰明之處。
可這大房和三房就不一樣了。
才動筷,大太太的貼身丫鬟琪兒就過來,走到小孫氏身旁,道:“太太說讓孫姨娘回房給太太把那件銀鼠棉綾披帛取來,太太怕一會吃酒夜寒。”
小孫氏拉下臉,大太太身邊這麼多丫鬟不使,偏用她跑一趟,連口消停飯都不讓人吃,小孫氏素知大太太個性,偏當著人麵給她沒臉,不敢違拗,怕萬一惹腦大太太,大太太就勢發落她,旁人顧著臉,做不出來,大太太能,於是一臉不悅,卻不敢不去,嘟嘟囔囔地走了。
琪兒在身後冷哼一聲,小聲道:“給誰臉子看,不看看自己是誰,充起主子來,有本事你不去,給我看看。”
這番話一字不差落在佟氏耳中,佟氏心想,妾這地位,都抵不上主子跟前說得上話的大丫頭,這些當紅的大丫頭擺的譜比主子還大。
身旁的小蔡氏全當沒看見,有滋有味地吃著,間或微笑著讓佟氏,道:“姐姐,今兒這鴨子火候不錯,外酥裡嫩,嚼一口,滿口留香。”
佟氏笑著道聲謝。
佟氏佩服,這宅門裡的妾室都練就金剛不壞之身,舉止如老僧入定。
佟氏吃飽了,抽出繡帕抹了下唇角,無意中瞥見瑞香悄悄離席,往外麵走。
而另一桌上的盧氏看見,擺手喚自己的丫鬟,低聲吩咐幾句,那丫鬟就跟出去了。
佟氏看在眼裡,不覺為盧氏擔心,這每日跟通房鬥,爭夫君,大奶奶也夠累的。
這時,挽香匆匆走來,來到她跟前,小聲道;“主子,秋荷的娘不好了,秋荷要家去,讓來回姨娘。”
佟氏忙道:“讓她快去吧,莫耽擱了。”
挽香忙就出去了。
佟氏想起……,忙攆了出去。
挽香出了花廳,卻沒走多遠,佟氏揚聲喚道:“挽香,回來。”
挽香聽見,忙折回,道:“姨娘還有何吩咐?”
“你取幾兩銀子給秋荷帶上,看急用。”
挽香看看主子,眼睛亮晶晶,有幾分感動,答應聲就忙走了。
佟氏轉身瞬間透過花園牆門看見瑞香和小爺耀哥站在花叢邊上說話,樣子親昵,耀哥拉著她的手,瑞香往耀哥跟前靠了靠,耀哥突然攬過她的頭親了香腮一口,瑞香欲拒還迎,二人黏在一處,耀哥扯著她去園中聽雨軒。
接下來的好戲,佟氏大略也能猜到。
笑了下,一轉身,卻看見盧氏站在身後不遠處,臉色極為難看。
佟氏一愣神,走過去,笑道:“大奶奶出來了,今兒中秋熱鬨,闔府主子都在,一家子團圓,取個利市。”
佟氏這是點醒她,今兒是中秋,合家團圓,千萬不能意氣用事,鬨出事來,就是太太,老太太也不乾。
盧氏不笨,馬上明白過來,把這口氣生生咽下去,隻覺胸膛裡像要炸開,丈夫小仨月沒碰她身子,婆母見天嘮叨怨怪她不生養,這心裡委屈和誰訴說。
佟氏和大奶奶盧氏一前一後回花廳,許久,瑞香才回來,瑞香臉色緋紅,難掩纏綿後的嬌慵。
佟氏似無意瞟眼大奶奶盧氏,盧氏眼睛裡冒火,佟氏朝她搖搖頭,盧氏把火往下壓了壓,低下頭略做掩飾。
佟氏擔心,總覺得大奶奶盧氏房中遲早要出事。
這正想著,她房中一個小丫頭匆匆上來,趴在她耳邊道:“爺喝多了,在姨娘房裡,立等姨娘回去。”
佟氏心往下沉,賈成仁喝多了,不去前麵歇著,去她房中作甚?
小丫頭看主子沒動,又小聲說了句:“爺不知喝了多少,滿嘴胡話,下人們也不敢上前。”
佟氏無奈朝一桌的姨娘們謊稱自己腹中難受,大概吃壞了肚子,告罪先回房躺躺。
鄒姨娘有點知覺,打趣道:“妹妹先離席,明個定罰你一杯。”
佟氏福了福,就先行離開,回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