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氏淡然一笑,和風細雨地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王氏冷哼聲道:“量你也不承認,眉兒已招了,是你推了婉姑娘,婉姑娘才倒地。”
佟氏沒有絲毫驚慌,反倒比往常平靜,道:“太太,您等這天很久了,就如你的願,從此你我二人恩怨了了。”
王氏一時語塞,都是聰明人,不用多說,各自知道對方心思。
王氏揮手,命道:“押下去,看好,不許讓她跑了。”
佟氏沒有掙紮和反抗,臨出門時,看了徐媽媽一眼,徐媽媽得了主子吩咐,破例沒有任何反應,隻傻傻地站著,看主子出門前,使了個眼色,明白是囑咐她找老太太求救。
佟氏被這幫子丫鬟婆子推搡著,關進三房後麵一間無人的空屋子裡,大門在外上了鎖。
這間屋子大概久不住人,早已廢棄,窗子在外麵被木板釘死,隻板子空隙射進來一線陽光,才在黑暗中看清楚屋裡。
這屋子一鋪破抗,上麵光溜溜沒有鋪蓋,牆體大概是冬季下雪返潮,陰濕一片片,像地圖,一圈圈。
窗紙已泛黃,破了好幾個洞,冬季冷風從破洞裡板縫中灌進來。佟氏打了個哆嗦,她病還未愈,身子羸弱,禁不得冷,虧得看到王氏進院,抓過一件棉衣套在身上,才不至凍死。
她坐在炕裡,卷縮一團,靠自身取暖,抵禦屋裡的冰冷。
窗子縫隙那細細的幾束光,漸漸淡去,屋內完全暗下來。
她不知什麼時辰,又冷又餓,很難捱。
夜裡,她迷迷糊糊竟睡著了,卻被從門扇灌進來的冷風凍醒,周圍漆黑一片,看不清任何東西。
好容易熬到窗子外透過一點光亮,知道天大亮了。
次日,一整天,外麵沒有一點動靜,也不見一個人來,佟氏餓得渾身沒一點力氣,一動不想動。
直餓得兩眼昏花,她踉蹌扶著牆,來到門口,扒著門縫朝外看,院子裡什麼動靜都沒有,她知道這次在劫難逃,王氏不會輕易放過她,賈府裡除非老太太出手,否則,她沒一絲生還的機會。
又過了一日,佟氏身子虛弱得連起來的力氣都沒了。她連病帶凍餓,強撐著,不想就這麼死去。
第五日頭上,佟氏在也支撐不住,口渴得發不出聲音,頭腦變得昏亂,似看見前世的家人,向她走來,她臉上現出幸福的幻覺。
在說徐媽,太太帶人走後,她按主子吩咐,急忙去找老太太。
老太太吃了酒,正在西暖閣中歪著,養精神,單家的慌忙跑進來,附耳說了幾句。
老太太驚得一下子坐起來,道:“此話當真,老三家的真敢這麼做?”
單家的看老太太不信,又詳細說了一遍事情經過。
老太太搖搖頭,歎口氣道:“看來三媳婦怨念沒消,這也是沒法子的事。“
單家的道:“難道老太太就眼看著不管。“
老太太閉目又歪在枕上,像是自語又像是和單家說:”三爺前腳這一走,三房就亂了。“
正這時,外麵門口小丫鬟進來回道:“徐媽媽求見。”
單家的忙掀簾子出去看,片刻轉回,道:“老太太,是佟姨娘屋裡的徐媽媽,佟氏的奶娘求見。”
老太太道:“說我睡了。”
單家才答應要出去,老太太卻突然喚道:“慢著,讓她進來吧!”
徐媽媽進門,跪在地當間,叩頭道:“老奴給老太太請安。”
老太太道:“你來找我何事呀?”
徐媽媽跪著不起,懇求道:“求老太太做主,救救我家姨娘。”
老太太聽完,唇角一抹微笑,道:“你怎知我會救她?”
徐媽媽向上叩頭道:“老太太大慈大悲,行善積德,不會見死不救,即便不看佟氏,老太太也應看在惠姐和禎哥,您老一對孫兒份上。”
老太太微笑道:“你倒是會說話,你起來吧!人我是不會救的,好懶全憑你太太處置,我這婆婆如插手,管兒子房中的事,像什麼話。”
老太太又跟了一句:“你下去吧!佟氏自求多福吧!”
徐媽媽一陣陣失望,自求多福,我們主子命都快沒了。
徐媽媽年歲大了,趴在地上半天,起來有點費勁,單家的見了,忙上前扶著攙了起來。
徐媽緩慢地轉身就要朝外走,走了兩步,回過頭來,突然說了句
不相乾的話:“二爺置外宅的事,老太太不想知道是誰給二太太通的信?”
說罷,也不在多說,轉身慢慢走了。
老太太眯著眼,看著她背影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