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氏一進院子,徐媽媽從下處迎出來,一臉焦急問:“姐兒怎麼樣了?”
“沒事了。”
“沒事了?”徐媽媽反問一句,“那肚子裡……?”
徐媽媽都羞於出口,自己都替惠姐害臊,一個姑娘家。
“嫁入方家。”
徐媽媽籲了口氣,道:“老奴擔心夠嗆,總算還好,這也不失為一個好法子,嫁去方家也就沒人敢說三道四了。”
佟氏哼了聲,悶悶不樂。
徐媽媽一看沒事了,就放心忙她的去了。
進了堂屋,秋荷打水上來,佟姨娘淨麵,脫了繡鞋上炕,挽香沏茶端上來,放在炕桌上。
佟氏連喝了兩盅茶水,剛想喝第三盅,惠姐的一個二等小丫鬟撞進來,大口喘氣,道:“姨娘,不好了,嫻姑娘揪住我家姑娘打,姨娘快去看看,打得可凶了。”
佟氏撂下茶盅,挽香和秋荷替她穿上繡鞋,主仆三人急忙趕去惠姐住的小院。
佟氏前腳邁進院子,就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隻見嫻姐揪住惠姐的頭發廝打,惠姐連日來孕期反應,嘔吐得連苦膽都倒出來了,吃不下東西,身子虛弱,走路都虛飄飄的,那是嫻姐的對手。
惠姐招架不住,被嫻姐打倒在地,雙手護頭,嫻姐用腳狠狠地踹她的小腹,惠姐蜷縮著身子,雙手又忙護住腹部。
兩旁丫鬟在姑娘盛怒之下,不敢拉勸,隻有惠姐的丫鬟芙蓉跪在地上哭求,而小蟬躲在遠處,不敢近前,王氏躲在上房不出來,任由嫻姐打惠姐。
嫻姐神情惡狠狠,甚至有些猙獰,邊踢打邊尖聲罵道:“娼婦,賤人,平妻?呸,你也配,也不看看自己是誰?想要和我平起平坐,不要臉的下賤貨。”
嫻姐每一腳都踹向惠姐的小腹,用意明顯,是想踹掉惠姐的肚子裡的孩子。
佟氏駭然,從腳底往上冒著冷氣,這惡毒心思,讓佟氏害怕,嫻姐小小年紀,下手之狠,不能不讓她震驚。
佟氏剛要開口阻止,身後一聲怒喝:“住手。”
佟氏回頭一看,見賈成仁站在門口,也是一臉驚怒。
嫻姐看父親來,隻好停住手,賈成仁不敢相信看著嫻姐,道:“你二人乃是姊妹,怎能下此狠手,你是要了你妹妹的命嗎?”
嫻姐怒氣未息,切齒道:“父親隻知道向著賤人母女,全不把我母女放在心上。”
賈成仁方才看嫻姐下死手打惠姐不由心寒,道:“不管怎樣,你們是親姊妹,你那還有一點姊妹親情。”
嫻姐氣恨恨,把臉一扭,也不看她父親。
賈成仁氣結,嫻姐已嫁人,不好拿她怎樣,對這倆女兒失望透了,也不看惠姐打得怎樣,一甩袖子恨聲道:“家門不幸,養了你們這倆孽障。”說吧,一轉身走了。
這裡,佟氏忙招呼下人把惠姐扶回房中,自己不放心,也跟了過去。
嫻姐痛打惠姐,出了口惡氣,心中痛快一些,臉色不那麼難看了,返身回母親房中。
王氏方才故意不露頭,小丫鬟過去看回來說惠姐被嫻姐打得夠嗆,心裡稱願,暗自解恨。
嫻姐進來,王氏問:“那小賤人的胎落了嗎?”
嫻姐賭氣坐在母親對麵,沒好氣地道:“父親來了,還為那賤人指摘我的不是,說我不顧姊妹親情,口口聲聲向著那賤人說話。”
王氏銀牙緊咬,心裡把賈成仁怨怪,對嫻姐道:“你回方家,餘下的事我來處理。”
嫻姐知道母親的手段,猶不放心地叮囑道:“母親一定不能讓那賤人帶著孽種進方家的門。”
王氏勾起唇角,眯眼道:“你放心,彆說是孽種,就是那小賤人……。”
王氏目光越見柔和,跟前貼身丫鬟仲夏見了,知道主母又下狠茬子了。
佟氏看惠姐躺在床上,小臉蒼白,大眼睛驚恐不安,想這副摸樣方玨見了不定怎麼心疼。
家醜不外揚,佟氏也不能找大夫,看惠姐腹中胎兒好像沒什麼大礙,就回去了。
佟氏和挽香走在青石板路上,半天都沒說話,隻能聽見鞋底擦地的細微聲響。
挽香突然道:“真沒想到,嫻姑娘平常看著好脾氣,今個真嚇人。”
佟氏內心矛盾,不知讓惠姐嫁去方家是對是錯,看今兒嫻姐這樣子,方覺出她心思之深,下手之狠,絕非良善之輩。
若惠姐今日有個好歹,此乃賈家家醜,在說嫻姐是嫡女,身份尊貴,賈家也會傾向嫻姐,就是顧忌臉麵,也會替嫻姐極力遮掩,瞞著不讓方家知道真相,嫻姐心裡像明鏡似的,是以才肆無忌憚。
惠姐肚裡的胎兒若掉了,誰能證明這就是方家的子孫,就是方家也不能空口白牙說惠姐懷的孩子是方玨的,在說賈家可以完全不承認惠姐懷過孩子,方家子嗣之說,一切子虛烏有,純屬無稽之談。
這樣一來,賈家隻需妥善處理惠姐,這樁醜事就掩蓋過去了。
這番心思不可謂不深,看來嫻姐今兒是有意而為之,如不是自己及時趕到,攔下來,隻怕惠姐腹中胎兒不保,就是惠姐小命能不能留,都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