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道:“既是老太太這麼說,媳婦就定下娶陳家二姑娘做妾。”
大太太回去就把兒媳盧氏找來,說這是老太太的意思,盧氏短短數日,人已憔悴得不成樣子,足足老了十歲。
走路虛弱得要丫鬟扶著,此刻聽了,提上一口氣,道:“要娶就是通房,做妾死我都不會同意。”
在無二話,臉也不朝大太太看。
仲夏,暑氣熏蒸,大太太聽了氣急,頭上血湧上來,眼前一黑,朝後倒去,躺倒在軟榻上。
眾人慌了,上前召喚,好半天,大太太才悠悠醒轉,眼前人影晃動,恍惚看盧氏也在跟前。
盧氏方才看婆婆暈倒,也嚇得夠嗆。
隻見大太太順手抄起引枕,朝盧氏甩過去,破口大罵道:“我把你個不孝的小蹄子,我幾世作孽,娶了你這樣的媳婦。
越說越氣,抄起桌上的茶杯,就要砸向兒媳,眾人一看不好,忙拉勸,推大奶奶盧氏出去。
晚間,耀哥回來,就聽說母親病了,進去上房,一看母親躺在床
上,人很萎頓,桌上飯菜未動。
耀哥上前,彎腰問:“母親,怎麼早上好好就生病了?”
大太太周氏扭過臉,不看兒子。
身旁的陪房順義家的埋怨道:“還不是大奶奶惹的,太太氣得暈死過去,這剛剛大夫來過,服了藥。”
耀哥一怒之下,拔腿去自己房中找媳婦盧氏。
盧氏晚飯也未用,心中不安,婆婆暈倒,這禍事惹大了,此刻方知害怕。
‘咣當’門扇被一腳踹開,盧氏驚得站起來,見是丈夫進來,才要說話,耀哥上前照著她小腹就是一腳。
盧氏本來已弱不禁風,那禁得住他這一腳,踹得倒退五六步,重重跌倒,耀哥上前踢打,房中丫鬟豁出命地抱住爺的腿,哭求道:“爺,繞了奶奶吧!這樣打會出人命的。”
耀哥猶不解氣,一腳把丫鬟踢出老遠。
佟氏聽房中丫鬟小聲議論,不放心,就起身,換了衣衫,走去大房。
此刻正好進門,見此情形,疾步上前擋在盧氏身前,厲聲道:“小爺一個讀書人,不顧斯文,下死手打自己發妻,還有點夫妻情意嗎?”
耀哥此刻有點醒過神來,餘怒未息,指著盧氏道:“你問問她做了什麼?把婆母氣死過去。”
說罷,腳一跺,一撩袍子轉身就出去了。
小丫鬟尖叫一聲,指著地上,佟氏回身,驚見大奶奶裙下流出鮮紅的一攤血水。
眾人一看都傻眼了,忙扶躺在炕上,佟氏吩咐丫鬟道:“快請大夫來。”
丫鬟飛跑出去,盧氏捂住小腹,佝僂著身子,疼得臉色煞白,豆粒大的汗珠從臉上滾落,身下裙子都被血水染紅,下來大的血塊,小丫鬟不知何故,嚇得啼哭不止。
這時,盧氏陪嫁過來的老吳婆子看了,驚道:“不好,好像做了胎兒,小產了。”心疼地看著她姑娘,眼淚就流下來。
佟氏聽了,暗驚,心下一片悲涼,早知道有了,這事就不會出了。
匆忙替盧氏換下汙了的衣衫,收拾了,等大夫到了,佟氏撂下帳子,把盧氏一隻手拿出來。
請來的大夫四十幾歲年紀,看著穩重,細心地給盧氏請脈,佟氏看他臉色沉重,知道不好。
大夫又命拿出另隻手來,手搭著脈搏,沉吟半晌,放開,佟氏取過窗台上放著布包著的那團子汙血塊。
大夫仔細看了看道:“可惜,少夫人所懷胎兒至少二月。”
佟氏心‘咯噔’一下,朝帳子裡看眼,大奶奶盧氏一動不動,好像沒有知覺,不知她是否聽了去,但看她一點反應都沒有,不無擔心地問道:“大夫,大人沒事吧!
吳大夫道:“調養一陣子,料無大礙,我開幾劑藥,按時吃下去,少夫人身子很虛弱,注意飲食和休息。”
丫鬟婆子跟大夫拿藥方,喚小廝去藥堂抓藥。
大夫走了,佟氏撩開帳子看盧氏雪白一張臉,唇無一點血色,閉目,好半天沒動,佟氏俯身低喚道:“大奶奶。”
大奶奶盧氏眼瞼動了動,一顆淚珠順著眼角滾落在玉枕上,佟氏拿過床頭搭著的一方新帕子,輕輕替她拭去眼角的淚水。
佟氏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是多餘的,隻有時間才能慢慢平複這傷痛。
佟氏起身,命丫鬟叫廚房弄點補品,又走去外間,叫過一個丫頭,小聲吩咐她去告知大太太。
又命另一個丫頭出去找小爺耀哥。
佟氏仍回裡間守在盧氏床前,半晌,一個小丫鬟端著個雕漆填金托盤進來,上麵放了一隻白玉小碗,裡麵是黑乎乎的藥湯。
旁邊丫鬟撩起帳子掛到雙鶴銀鉤上,佟氏坐在床沿邊,拿著銀勺子,盧氏的失血的唇碰到冰涼的藥勺子微微張開,藥一點點喂進去。
盧氏闔眼,不願睜開,也許她已沒有氣力麵對塵世的冰冷。
盧氏服過藥,安靜地睡去了,佟氏看她消瘦得肌膚失去水分,發絲枯乾,已不是初次見她時,那端莊秀雅的少婦。
佟氏看她睡夢中蹙著眉頭,好像很不開心,似無限淒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