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似笑非笑道:“徐媽媽得以侍候姑娘,是天大的喜事,我們佟家這日子越來越紅火,添人進口。”
說吧,揚聲對灶間裡忙活做飯的老曲婆子道:“曲媽媽,多淘兩碗米,沒看人多了,昨兒飯吃得把鍋底都撓漏了。”
佟氏怎能聽不出她話裡話外嫌棄之意。在人屋簷下隻好這耳朵聽,那個耳朵出,裝糊塗。
徐媽媽也跟著來佟家,胡氏大為不滿,背地裡叨咕,佟氏聽見裝作沒聽見,也不理她。
晚膳時,佟大爺卻回來了,胡氏見了,忙迎上去,道:“爺今兒沒在外麵吃,也不說一聲,加個菜。”
佟大爺道:“本來和盛二爺說好,臨時他有事不出來吃了。”
胡氏忙讓丫鬟給大爺添副碗筷,佟大爺坐下,胡氏親自盛飯,布菜。
佟大爺吃飯快,一碗飯一會就下去了。
第二碗就慢下來,夾了口菜,看著佟氏道:“早起我給宮裡送脂粉,聽小劉太監說,這次征西聖上論功行賞,安仲卿居首,在加上睿王舉薦,皇上下旨,封為吏部右侍郎,正三品。”
就聽‘啪嗒’胡氏的筷子掉在地上,沒顧上拾起,驚喜忙就道:“就是送妹子回來的安先生?”
佟大爺看看她,臉上沒什麼波瀾,道:“正是,禎哥的先生。”
胡氏眉開眼笑道:“這下子可好了,妹子終身有靠了。”
佟大爺皺眉,不高興地瞟了她一眼,道:“胡說,他與妹子有何相乾。”
胡氏杏核眼露出精光,道:“我看這安先生對妹子像是有情意的,不如……。”
佟大爺厲聲喝止道:“住口,事關名節,豈能亂說。”
胡氏正興頭上,被丈夫劈頭訓斥,興奮勁下去大半,小聲嘀咕道:“我是說若妹子能嫁給安大人,這輩子榮華富貴,衣食無憂了。”
佟大爺瞪了她一眼,沒好氣地道:“我這做兄長的還養得起妹子,你做嫂子的是嫌棄她才著急把妹子往外推,今兒我話撂在這,我妹子我這當哥哥的養一輩子,就是將來找到禎哥,娶妻生子我也管定了,就連徐媽媽都在我佟家養著,你聽好了。”
胡氏聽丈夫說養妹子一輩子,心裡十分不願意,但丈夫下話,她也不敢擰著,就忍氣陪著笑臉,道:“我是為了妹子好,若妹子想嫁安大人,兩下裡情投意合豈不是好,我這做嫂子的也放心了。”
佟老太太一直未說話,是想讓兒子鎮斥媳婦幾句,以免胡氏容不下女兒,這才開頭,將來的日子長著呢。
這時,聽說到女兒終身,插了一句,道:“這安先生可有妻室?”
眾人都看著佟氏,佟氏茫然搖搖頭,老實道:“兒不知道,沒問過。”
胡氏忍不住又接茬道:“就是有妻室,又有何妨,妹子在賈府也是做妾的。”
言外之意,安仲卿有妻子可以做妾。
嫂子口無遮攔,佟氏實在聽不下去,平靜地道:“安先生隻是出於道義,救下我,沒有一絲彆的意思。”
佟氏這二日也琢磨,安仲卿對她若即若離,到底有幾分情意,真吃不準,安仲卿走了幾日沒在露麵,說不定就此完結,不打算見她,也未可知,這廂卻還說得熱熱鬨鬨,人家那裡,壓根沒那個心。
佟大爺氣得撂下筷子,正視胡氏道:“你在往歪了想,可彆怪我不客氣。”
胡氏不敢搭茬,悶頭用筷子扒拉碗裡的飯,也不往口中送。
一餐飯,不歡而散。
吃過飯,佟氏回房,徐媽媽等主子們吃過飯,洗碗筷,廚房原來的那老婆子自徐媽媽來了,就輕省許多,徐媽媽手腳勤快,乾活麻利,真是個好幫手,那老婆子撿了兩樣主子沒怎麼動筷的菜肴,端到一個矮桌上,招呼道:“徐姐姐,過來吃一口吧,一會都涼了。”
徐媽媽過去,倆人坐下吃,那老婆子朝門外看看院子裡無人,紅玉那丫頭盛了飯菜到自己屋裡吃去了,就道:“老姐姐,我看姑奶奶這樣住下去不是長法,我們奶奶當麵礙著大爺的麵不敢說什麼,可背地裡自打姑奶奶回來就沒好臉,連我們下人都跟著吃瓜落,奶奶心氣不順,我們都得小心著點。”
徐媽媽來了這兩日早看出來了,姑娘為難,可不住在這,一時去那裡。
道:“這也是沒法子,好在有老太太和大爺在,奶奶不敢當麵怎樣。”
心卻道:離了大爺的眼,胡氏夾槍帶棒的刺姑娘,自家姑娘讓著她,不和她發生爭執,怕大爺和老太太難做。
徐媽媽在下處吃了飯,過後院去佟氏住的正房東間,一進門,看姑娘一個人坐在炕邊沉思,道:“姑娘想什麼呢?有心事啊?”
佟氏抬頭見是徐媽媽,比量著窗前矮杌子,道:“媽媽坐吧!您老也忙活累了,跟了我這沒用的主子,沒讓您老享一天清福。”
徐媽媽來了這半天,臟活累活搶著乾,就怕自己姑娘為難,上了年歲,體力不濟,半天下來腰酸背疼,雙腿發直,就也沒推讓,在矮杌子上坐下來,道:“老奴不累,就是老了,若是頭兩年,這點活不算什麼。”
佟氏道:“我在想這樣子住下去也不是法子。”
徐媽媽道:“老奴有句話不知該不該說,姑娘有什麼打算,想不想在往前走一步。”
頓了下,徐媽媽又道:“妻也好,妾也好,窮也好,富也罷,也比在人家屋簷下來得安心,總不好讓大爺一直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