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禦史方慚愧小聲道:“我和內子那日在茶樓見到大人,內子不懂事,和貴夫人說了,給安大人添麻煩,實在惶恐。”
安仲卿這才信素姐話是真。
正月十五
昨兒嫂子胡氏就派二娘過佟氏小屋來,招呼她十五回家吃團圓飯,團圓飯要到晌午才吃,佟氏就沒著急,和徐媽媽坐在炕桌上包了不少扁食,凍在窗台外。
忽又想起對徐媽媽道:“包了許多,不如給邵大爺拿點,那日吃了他不少東西。”
徐媽媽道:“很該的。”
倆人就又多包了些。
待日頭老高,天氣暖和了,才走過佟家來。
不知怎地邵大爺沒來,徐媽媽隻好把凍扁食放在外麵,怕屋裡擱化了。
佟氏到正房東稍間脫了大衣裳,就過去廚下幫忙。
廚房到處杯盤羅列,菜品一盤盤已切好,擺了滿滿一灶台,單等人到齊了,就燒菜。
廚娘老曲婆子看她進來,笑著道:“姑奶奶歇著吧,看弄臟了衣裳。”
佟氏道:“我閒著也無事。”
說完,就坐在矮凳子上,跟前放著一堆芹菜,就擇起來。
最後一根芹菜剛擇好,把葉子放在銅盆裡,準備去水缸裡舀水洗乾淨,那滾熱水燙一下,用辣椒油涼拌了,當小菜吃。
二娘卻探頭進來,擺手招呼她,佟氏不解地出去,二娘把她拉到一旁,道:“方才娘讓我打酒回來,我看安大人在門口猶豫,看見我打招呼,說讓我告訴姑姑,出去門口,他好像有什麼話說。”
佟氏也沒告訴廚房裡的曲媽媽和徐媽媽,就急著出門去。
果然,安仲卿在不遠處牆根下等著她,佟氏快步過去,二人對麵站定,佟氏意外見他,也忘了行禮,二人就對視看了好一會,半晌,佟如玉才抑製住心中泛起層層漣漪,道:“安大哥找我有事?”
安仲卿隻覺嗓子有點乾澀,艱難地黯啞聲道:“我來是想告訴你,我夫人知道我們那日在茶樓呆在一起,我怕她對你不利,特地來告訴你一聲,讓你好有個防備。”
佟氏想起那絕色的美人,溫柔入骨的聲兒,卻讓人不寒而栗,其他書友正在看:。
安仲卿羞愧地又道:“總是我無能,家裡都管不好,讓你受連累。”
佟氏看他麵色難堪,心一軟,安慰道:“放心,我沒事的。”
餘下就無話。
二人之間氣氛頗尷尬。
安仲卿看她出來沒穿大衣裳,小臉凍得發白,雖心裡不想她走,可嘴上還是道:“我來就是說這句話,外麵冷,你回屋去吧!”
佟如玉隻覺萬般不舍,向他溫潤的麵孔,貪戀地看了幾眼,才挪動步子,轉身進了門裡。
安仲卿看佟如玉進門,大門從裡關上,又站了好一會,才徐徐轉身,走向幾步遠一棵大樹,那裡拴著他的馬。
安仲卿解開韁繩,飛身上馬,打馬離開。
安仲卿馬跑出老遠,回頭,赫然見佟如玉還站在瑟瑟寒風中,一動不動,羅裙飄飄揚揚,身形瘦削而清冷。
安仲卿猶如萬箭攢心,這一刻,他極想返身回去,把那柔弱卻也堅強的女子擁入懷中,手下韁繩一頓,硬是壓下湧上的強烈念頭,咬碎牙齒,打馬飛奔。
好在這條巷子寬敞無人,馬跑出很久,安仲卿才勒韁慢下來,身上像剝繭抽絲一樣,無一分力氣,也不揚鞭,任由馬兒慢悠悠往前走,不知去向哪裡。
佟氏站了一會,身子冰冷,才緩緩轉回門裡。
這時,遠處巷口轉出一人,方才他清楚看見這一幕,眼看著佟氏進門去,過一會,邵雲海才上前叩打門環。
二月初八,盧府。
這日,是盧府喜慶的日子,盧府長女二度嫁人,本來盧大學士是低調的,女兒改嫁不是什麼光彩事,可不知怎麼消息不脛而走,滿朝文武都知道了,盧大學士雖官職正五品,可是內閣中舉足輕重的人物,自然上上下下,都願意結交討好他,以其他在皇上跟前說句好話,正巧有這麼個機會,朝中大小官員得了信都趕來盧府賀喜。
既都來了,又都攜重禮,不能不安排酒飯,盧家現從京城泰豐樓調來廚子,大肆準備,來得都是貴客,盧府上上下下忙得不亦樂乎。
盧夫人賀氏帶著兒媳忙得腳不沾地,一會張夫人,一會李夫人,周旋於各女眷中,力爭做到麵麵俱到,生恐冷落那位朝中顯貴。
佟家提前一日都準備好,去盧府賀喜。
下晌,佟大爺和胡氏率佟氏和兩個女兒分坐兩乘小轎,前往盧府,胡氏知道,這場麵朝中來的人不少,特意讓兩個女兒打扮得花團錦簇,意在萬一有那合適的女婿人選,機會不能錯過。
佟家的人才下了轎子,正好有一乘大轎同時在盧府門前停住,今兒人來的不少,盧府門前車馬盈門。
那乘奢華大轎,瀝灑金粉,轎身彩繪玲瓏花卉,佟家人好奇看去。
大轎人未下來,卻從後麵小轎子中下來一人,眾人愣怔,這一身粉紅衣裳的女子不是彆人,正是方府姨娘慧姐,慧姐卻沒瞧見她們,一心奔那前麵大轎子過去。
規規矩矩站在那乘大轎下麵,垂眸恭敬略帶膽怯地微揚聲道:“恭請奶奶下轎。”
一旁丫鬟挑起轎簾子,慧姐伸手去扶裡麵的人,佟氏先看到轎簾子下伸出一雙水漾紅鳳翼緞鞋,繡鞋尖綴著一顆碩大的夜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