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姐說後角門的張瘸子求主子恩典要佟氏當媳婦的事,戚氏聽完卻沒有笑,垂眸凝思,溫家的用不易察覺異樣的目光看著素姐。。
素姐原指望提點夫人,讓夫人上道,把佟氏賞了張瘸子,可夫人的表情卻讓她琢磨不透,不得要領。
不知夫人是否聽出她弦外之音,話不好說白,夫人生性敏感,怕說多了,夫人起疑,話也就說到此處打住,不在提了。
素姐下去後,戚氏從黃花梨木炕桌上擺著的瑪瑙碟子裡抓過一把瓜子磕著,像是隨意地問:“素姐方才說的話,媽媽作何想法?”
溫家的斟酌下措辭,小心地道:“夫人若問老奴,老奴就據實說了,方才素姐兒講的一番話,細琢磨,她是想引著夫人把佟氏賞了下人,不知老奴揣摩的可否對?”
戚氏哼了聲,輕蔑地道:“打量我不知道她存的什麼心,讓我把佟氏賞了那又老又醜的下賤人,先不說你家公子舍不舍得,佟氏是你家公子喜歡的,卻賞了那樣一個猥瑣下人做妻子,你讓公子臉麵何存?這不是讓你家公子從此恨上我,夫妻反目嗎?”
溫家的道:“老奴和夫人想得一樣,如今公子還念著夫妻多年情分,眷顧夫人,若把事做絕了,可就回不了頭了,到那時,公子心裡埋下恨,這個結可就難解了。”
戚氏道:“這就是我在府裡怎麼折磨她,你家公子都能打掉牙咽下去,我不管怎麼泄恨,都沒把她送到下賤之地,為公子存著臉麵。”
戚氏說完,溫家的走去門口,朝外看看,沒有人影,走回來,掩門。
走到夫人跟前,小聲道:“老奴正有件事想和夫人說,夫人讓查佟氏進府那日是誰給公子送的信,老奴查出來了,那個時辰出府的隻有素姐的貼身丫鬟毓書,說是去給素姐上街買點心,說去了足有一個時辰,就算是買點心也用不了那麼久,這其中是不是有玄機,老奴怕冤枉好人,正猶豫是不是在查查,今個素姐兒這番話,老奴聽著不對,越發懷疑通風報信的人必是她無疑。”
戚氏聽完,臉陰下來,罵了句:“不自量力的小蹄子,敢跟我鬥,我倒要看看她還能翻出我的手掌心。”
溫家的進言道:“夫人今後不得不防。”
戚氏冷笑一聲,手中一把瓜子朝桌子上用力慣去,咬著銀牙道:“防著,家賊能防住嗎?明個找牙婆來,把素姐賣了了事。”
戚氏聲兒兀地拔高,這時門外正走進來一人,是戚氏的四個大丫頭中的一個,門上有個下等外放小官上京辦事,給安大人捎來家鄉土特產,她是來問夫人留不留,正巧聽見這句話,心下一驚,在門口站著又聽了聽,下麵的話聲音小,聽不見,她不敢進去討麻煩,就悄悄離開,快步走出上房的門,出了天井,猶豫了下,往東偏院素姐住的屋子去了,其他書友正在看:。
戚氏一氣之下,說把素姐買了,溫家的忙攔住,勸道:“夫人,不可,如今公子正氣夫人狠毒,夫人又做出這事,不是正好應景,給那一乾說夫人善妒的小人口實,素姐這事好辦,反正公子對她也不甚留意,等風頭過去,在行處置也不遲。”
戚氏聽著有理,如房中一個人都不放,會讓外人說閒話,有素姐這擺設是塊擋箭牌,還沒什麼競爭力,也就忍下她了。。
素姐正在房中和毓書說在夫人麵前進言的事,戚氏房中一個大丫鬟就匆匆跑來,素姐觀神色異樣,也跟著緊張起來,關起門,拉了那丫鬟的手道:“喜姐姐,急著來有事嗎?”
這位叫喜姐的是原來和素姐一塊侍候夫人的好姐妹,素姐後來開臉抬了通房,喜姐性傲,不願嫁作小廝,子子孫孫成了家奴,立誓終生不嫁人,二十多歲卻還在夫人房中侍候。
喜姐神色慌張地道:“不好了,我才躲在門口,聽夫人和溫大娘在裡麵說,要把你賣到窯子裡,這可怎麼辦好,你快想法子,我得回去了,晚了怕夫人起疑。”
說著,叮嚀彆說出去是自己報的信,就急匆匆地趕回上房。
這裡,毓書驚慌地道:“夫人要賣主子,這可如何是好?”
素姐聽了卻不驚慌,大不了是個死,生也了無趣味,道:“我自有道理,大不了同歸於儘。”
毓書一聽,傻眼了。
素姐爬到床裡,從最底下那層褥子底下摸出個紙包,攥在手裡,毓書看她神情決絕,像是下了狠,有點猜到她要做什麼了。
才往那上一想,不由身子一顫,打了個哆嗦,結結巴巴地道:“主子是要……要……。”那句話不敢說出口,怕說出口都要承擔罪責。
素姐坦然地道:“是,你說的沒錯,我就是要和那毒婦一命對一命,我這想法不是一天半天了,留她命到現在,便宜了她。”
毓書‘咕咚’跪下,道:“主子,這事讓奴婢做吧,主子對奴婢情同姐妹,奴婢命賤,死不足惜。”
素姐扶起她,感動地道:“還是我來做吧,你好好活著,嫁人,彆像我,跟活死人一樣。”
毓書又跪下道:“主子紮眼,下手不方便,奴婢容易得手,還是讓奴婢做吧!奴婢情願陪主子同生同死。”
素姐攙扶她起身,兩人哭成淚人。
佟氏連著兩日沒看見張瘸子,這日後晌,又提著一桶臟物走到後角門。
門開著條縫,佟氏心裡直打鼓,那瘸子一定來了,不然後門不會開,忙把臟桶放下,轉身就走。
才走出兩步,猛然背上生風,一個人從背後撲上來,死死摟住她,一個沙啞哼唧聲在腦後傳來,“□,你還當自己是黃花大閨女,差點把大爺的腳趾頭踩掉,今兒你好好補償大爺。”
佟氏脖子後直冒涼風,厲聲道:“放開,不放開我喊人了。”
張瘸子嘿嘿笑道:“我看了,這附近沒人,你喊呀?喊破嗓子也沒人。”
這話佟氏倒是相信,她走這一路就沒見有什麼人,這小後花園日常無人來。
佟氏斷是不從,二人就在角門上撕扯。
眼瞧著佟氏衣衫被扯破,突然,一聲爆喝:“大膽狂徒,光天化日竟敢無理,其他書友正在看:。”
那張瘸子以為是府裡下人,沒太在意,怏怏地鬆開手,剛要提上褲子,佟大爺上前,一把揪住他,照著麵門就是一拳,那張瘸子眼一翻,直直朝後倒去,昏死過去。
佟大爺扯了妹子便往外走,佟氏邊走邊整理著淩亂的衣衫,邊急道:“哥哥放手,哥哥放手。。”
佟大爺隻是不放開,眼看從角門出到外麵夾道,佟如玉心急道:“哥哥,我不能離開安家,安家若報官府,哥哥受連累要打板子的。”
佟大爺置之不理,佟氏經過角門時,一把拽住門框不走,道:“妹子不能走,受苦也是妹子一人,哥哥有家小,妹子不能帶累哥哥。”
佟大爺大聲道:“你隻聽哥哥的,旁的事休管,等這奴才醒了,你定然吃虧。”
說吧,一使力,把佟氏拽了個趔趄,不得已撒開手,也不顧佟氏反對,招呼一乘轎子,就往佟氏推上去,然後自己上去,轎夫起轎。
兄妹倆坐上轎子,佟氏看事已至此,隻好聽之任之。
轎子行進途中,佟氏簡單把到安府經曆說了一下,隱去戚氏讓自己大冬天站在雪地裡,差點凍死一節,就這樣,佟大爺聽得雙目圓瞪,眉心凝成個疙瘩。
雙手緊握拳頭,咬牙道:“姓安的,你好狠心”
毓書這二日出入廚房,想瞅準機會把毒藥放進菜裡,夫人的膳食是廚房單獨做的,早起就開始預備午膳,每頓飯二十幾個菜式,幾個鍋灶一起開著,老夏婆子親自上灶,柳五家的和趙家的打下手。
毓書借故說素姐要這樣那樣吃食,每日都往廚房跑,老夏婆子的白眼裝作看不見。
每每傳了主子的話走出門,老夏婆子都朝她背影啐上幾口,小聲罵道:“今個要乾的,明個要稀的,和我充什麼主子奶奶,左不過梅香拜把子一樣的奴才。”
毓書聽見裝沒聽見,和這等逢高踩低的勢力小人計較怕壞了大事。
常言道: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毓書找準規矩,快到正午時,廚房裡忙,幾個人忙得頭都不抬。
這日,終於讓她逮到機會,佟氏出去倒臟水,門外小廝喊出來接菜,青菜是每日現買來做上,為著新鮮。
毓書趁老夏婆子和柳五家的和趙家的出去抬菜功夫,看看左右無人,就近看一個銅鍋子正坐在火上,咕嘟嘟裡麵燉著什麼,毓書掀開蓋子,瞅著屋裡無人,門口也沒有人影,急忙從袖子裡摸出包著毒藥的紙包,展開撒了下去。
然後,在灶台上拿了根竹筷攪了攪,剛蓋好,夏婆子抱著一捆子芹菜進來,看見她站在灶台邊,狐疑地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