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氏為這事,一時也沒主意,就讓幀哥自己在家裡溫書。
春花去了大嫂的小飯館,有時三五日才回來一次,每次都帶兩個菜回來,給幀哥和鄭堅買筆墨紙硯。
佟氏看她是個有良心的,每每都勸道:“你在那裡,掙幾個錢也不容易,自己留著置辦點身上穿戴,不用給我們花。”
春花總是笑笑,道:“給你們花,我心裡高興。”
又過了三五日,佟氏又做了些胭脂,剛弄好,春花卻突然回來,佟氏正在院落裡水井邊打水,見春花臉色煞白進來,腳步有點軟,佟氏唬了一跳,忙迎著過去,道:“怎麼了,病了嗎?”
春花搖搖頭,貝齒咬著下唇,把唇咬得發白,也不吭聲,佟氏預感不對。
這時,正是晌午,徐媽媽生火做飯,一股蔥花熗鍋的味道撲鼻,春花突然一陣乾嘔,彎腰捂住胃,緊走幾步,來到泔水桶旁,‘哇哇’吐了兩口。
緊接著,又是一陣劇烈的乾嘔,卻沒吐出什麼來,剛直起腰,又忍不住胃裡一陣翻騰,蹲在地上,嘔吐起來。
這時,徐媽媽在灶間聽見院子裡動靜,走出來,一看,驚得目瞪口呆。
佟氏也傻站在她身後,她在賈府裡看過小鸞和婉兒懷孩子,知道這種反應,確定無疑。
佟氏痛苦地閉上眼,不忍瞧。
徐媽媽不知春花遭遇,用異樣的眼神看著她。
春花在家中見過嫂嫂生產,帶侄子時,就是這個反應。
此刻,滿麵羞愧,直起腰,二話沒說,就往井沿跑去,佟氏反應極快,一把扯住她的衣袖,死死不放。
春花掙了兩掙,沒掙脫,看著佟氏,一聲低嚎,大哭起來,佟氏一把把她摟在懷裡,二人抱頭痛哭,其他書友正在看:。
徐媽媽站在灶間門口看著二人直抹淚。
哭過後,心裡好多了,春花不張羅尋死了。
佟氏把她扶進屋裡,進裡間炕上躺下,這時,聽見動靜幀哥和鄭堅跟了過來,怯生生地問:“大姐姐怎麼了,病了?”
佟氏道:“你大姐姐不舒服,你們快出去吧,人多擾了她清淨。”
二人聽說,就出去了。
佟氏扶著春花躺好,春花已經不哭了,一動不動躺著,佟氏道:“什麼都不用想,生下來,我們大家一起養著,徐媽媽帶過幀哥和慧姐,會侍候孩子,你放心好了。”
春花聽說,使勁搖著頭,淚又湧出來,道:“我不要,我不要這個孽種。”
佟氏勸道:“孩子是無罪的。”
春花哭著道:“我寧願一頭碰死也不願意生下他。”
佟氏看她說得堅決,料勸也無用。
春花突然抓住她的手道;“嬸子,我不要生下他,給我副藥幫我打掉他。”
佟氏為難地道:“好歹也是條生命。”
春花痛苦地道:“看到他就提醒我遭受的屈辱,我死也不要。”
佟氏看她情緒激動,安慰她道:“我去想想法子,看能不能弄點藥,把孩子打下去。”
春花感激地抓住她的手道:“嬸子,春花這條命是你救回來的,你幫人幫到底,想法子給我弄副藥來。”
佟氏點點頭。
走出屋子,看徐媽媽站在門口,使了個眼色,二人出去東廂房,佟氏把詳細經過說了一遍,說完,道:“媽媽看如今怎麼辦?”
徐媽媽感歎,道:“春姑娘現在這樣子,必是不能接受這孩子的,老奴看還是想法子打掉吧!”
佟氏也是這樣想的,道:“我去醫館看看,能不能開劑藥。”
說吧,回房間換了件出門穿的淡綠細羅衫,月白花籠裙,就出去找醫館。
找了跟前兩處,醫官都搖頭說不做這等損陰德的事。
又坐轎子去了稍遠處,也一無所獲,佟氏最後從一間掛著張氏醫館裡出來。垂頭,緩緩地上了轎子,走了。
這時,一乘大轎與她對麵方向過來,擦肩而過瞬間,轎子裡一著紅衣繡鴛鴦補子的官員正好側頭看外間景色,見小轎子裡的佟氏,愣怔住,轉眼,佟氏的小轎子既轉彎沒影了。
好半天那著紅衣補服,內襯雪白中衣的官員,瞅瞅佟氏出來的那家醫館,朝轎夫喊了聲:“停。”
轎夫停住,那官員吩咐旁邊小童幾句,那小童下了轎子,進去醫館,不大工夫,出來,上了轎子,低聲伏在那官員耳邊說了句什麼。
那官員驚奇地喃喃道:“打胎!方才那女子?”
小童道:“裡麵的醫官說的,那女人來問這事。”
那官員眼前閃過纖細的身影,不解地搖搖頭,自言自語道:“怎麼會有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