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昱死了,一劍穿心。
他坐在金鑾殿上,兩手死死地抓著龍椅扶手,親眼看著那個提著劍穿著兵甲的人,一身血色從殿外踏了進來,一路無人阻攔,血珠順著鋒利的劍刃滾落。從殿門之外,到龍椅前,一步一步走到了他的麵前,劍上的血也滴了一地。
他怒不可遏,怒聲道:“聞英,你要造反?!”
站在他麵前的男人眉目俊朗,身姿挺拔,一身肅殺之氣。
聞英是鎮國公世子,與他年齡相仿,年少有為的少年將軍。或許再過不久,還會被天下人恭恭敬敬稱為一聲皇帝。
鎮國公府世代忠良,聞英年紀輕輕便上了戰場,立下了不少功勞。趙昱也對他十分看重,同時也十分忌憚,唯恐鎮國公府功高蓋主。但如今看來,他果真是有遠見!
他又問了一遍:“聞英,你若是現在收手,朕還可以免你死罪,今日之事,既往不咎。”
他麵前的人臉色繃緊,愈發冷硬。
聞英緩緩提起了手中長劍,鋒利的劍尖閃著寒光,直指他的麵門,“陛下,今日是你咎由自取。”
趙昱咕咚吞咽了一下,勉強移開視線:“朕待你可不薄。”
“陛下說笑了。”聞英神情冷漠:“我聞家世代忠心耿耿,可陛下卻聽信他人讒言屢次加害於我,若非是我運氣好躲了過去,恐怕如今還不知身葬何處。”
趙昱心中一虛。
他把心中的慌亂勉強壓下,依舊挺直了脊背,厲聲嗬斥:“如今看來,朕也沒有做錯,朕就不該對你心慈手軟,養出了你這一個人麵獸心的白眼狼來!”
說話時,趙昱眼角的餘光飛快在殿中掃過。
金鑾殿外橫了不少屍體,是原來他命令阻攔聞英的侍衛,如今他周身空無一人,連伺候的太監也早已跑光。
早在聞英打入皇宮前,外頭的消息傳入宮中,宮中就亂了,宮人想儘辦法尋找出路,宮中兵衛也隻留下一半,人心渙散,負隅頑抗之後,最後全被聞英這個殺神殺了乾淨。
到現在,隻剩他一人。
趙昱知道自己在劫難逃,可還是不甘心!
他大難臨頭,可麵前的殺神卻仍舊板著臉,仿佛即將要做的並不是弑君謀逆的大罪。
聞英緩緩說:“你殘害忠良,隻知貪玩享樂,南方水患,北方雪災,還為一己私欲加重賦稅,使民不聊生,你苛政殘暴,多少百姓喪命,你卻視如無睹,走到今日,是你咎由自取。”
趙昱冷笑:“你造反,還為自己找理由嗎?”
“陛下!”聞英猛然拔高了聲音,從血海之中拚殺出來的氣勢,壓得趙昱喘不過氣來。
“皇上所做之事,已是民怨滔天,朝中大人若有提醒,便要遭皇上報複,長久之後,諸位大人敢怒不敢言。皇上不妨問問,若是在場有一人反對,微臣便就地伏首,任由皇上處置。”
趙昱目光掃過殿中眾人。
多數官員站在聞英身後,剩下則目光躲閃。趙昱的視線在殿中掃了一圈,卻連個願抬頭與他對視的人都尋不到,心中霎時如墜冰窟。
不應該如此!
“微臣與家父幾次進言勸告,陛下卻不知悔改,走到如今這地步,是陛下步步緊逼。”聞英最後叫了他一聲:“皇上,微臣逾矩了。”
眼前一道冷光閃過,趙昱一驚,想躲卻來不及。聞英在戰場上千錘百煉,他哪裡是聞英的對手。
趙昱隻覺胸口一痛,失去意識時,眼前任是聞英冷硬無情的麵龐。
趙昱咬牙切齒,含恨閉了眼。
他不甘心!
若有來世……
若是能重來一回,他定要在聞英這頭虎狼露出獠牙之前,先下手為強,殺了他!
……
趙昱再睜開眼睛時,看見的是明黃色床幔。
他還未從自己被聞英一劍斃命的事情中回過神來,一時看的呆了。
殿中侍候的太監一察覺到床上的動靜,立刻快步走了過來,躬身道:“皇上。”
“朕……”
趙昱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那一劍穿心的感覺實在是太過清晰,如今他還能回想起胸膛被兵刃破開的痛楚。可現在……他拉開裡衣,胸口處光滑,沒有半點傷痕。
怎麼會?
他明明親眼見著聞英踏入了金鑾殿,步步朝他逼來,在滿朝文武百官的注視之下,將他一刀捅死在龍椅上。自此改朝換姓,偌大的天下,以後改做姓聞的了。
趙昱忍不住多摸了幾下,卻發現的確不是作假。
難道這一切都是他在做夢?
不,不可能,若是在夢中,那鑽心之痛如何會這般清晰。
不是夢,那……那便是……
趙昱刷地坐了起來,下一瞬,他頭疼欲裂,仿佛有什麼東西要強塞進他的腦子裡,他立時咬緊牙關,捂住腦袋倒了回去。
“皇上?!”
“給朕……傳太醫來。”
太監得了令,忙不迭跑了出去。
趙昱閉上眼,緩了許久,才總算是覺得頭疼之症減輕了許多。
他的腦子裡忽然多了一段記憶。
在這段記憶裡,竟是全是與聞英有關的事。聞英是鎮國公的獨子,出生時就被請封世子,天資聰慧,鮮衣怒馬,還有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兩情相悅的姑娘……把記憶翻到這兒,趙昱的臉色頓時古怪起來。
與聞英兩情相悅的青梅,是文丞相的女兒,被……被送入了宮中,成了他的後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