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天色已晚,皇帝不得不出了聞茵的院子。
他離開之前,還有些憂心忡忡,望著聞茵欲言又止,可又生怕聞茵會動不該動的念頭,離開時也腳步匆忙,避之不及。
夜裡在客房也睡得不踏實,不知道是不是睡前想了太多,趙昱一會兒夢見聞茵,一會兒又夢見前世被聞英一劍刺死在龍椅之上的場景,等第二日天亮時,他眼底青黑,看著就沒有睡好。
鎮國公府的早膳十分簡單,隻有清粥小菜,桌子中央放了一盤大饅頭。純饅頭,趙昱把饅頭掰開了,裡頭是白花花的麵團,什麼也沒有。
他在宮中時,雖說是削減了用度,可早膳也是花樣百出,哪裡有這樣簡單?
陳奶娘緊張地朝著聞茵看去。是聞茵一早特地吩咐了,照常備飯食,不必特地為皇帝做什麼。
“隻能暫且委屈皇上了。”聞茵誠懇地道:“臣妾與家父還在家中時,便是這樣的吃食,京城裡許多百姓都是如此。等出了府之後,臣妾再給皇上買些其他吃食。”
趙昱皺了皺眉頭,隻能暫且忍了。好在鎮國公府的小菜可口,他配著用了兩大碗粥。
等準備出門時,趙昱還道:“今日朕便按著京城百姓平日裡的日子過,不必特地大張旗鼓。”
“皇上此話當真?”
“自然是君無戲言。”
“那不知道皇上要過的是怎樣的日子。”
趙昱疑惑:“這日子還分許多種?”
“自然是要分的。若是京城中的貴族富戶,便能進昨日那樣的食樓裡,若是小官小戶,進的食樓就要普通一些,若是日子過得差些的百姓,自有另外一種活法,再差一些,如城郊外的村戶,便又是另一種日子。”
趙昱聽得頭疼。
他想起來自己是出來體察民情,又是要讓朝中其他官員刮目相看,便道:“那就一年五兩的日子吧。”
聞茵深深看了他一眼:“皇上不要後悔就好。”
趙昱渾然不覺。
出門之前,聞茵帶著他換了一身衣裳,從錦緞變成了粗布麻衣。趙昱穿得直皺眉頭,可聽聞茵說普通百姓都這樣穿,他才勉為其難接受。
等兩人踏出鎮國公府大門,趙昱在門口站定,卻不見有車馬來。他疑惑道:“馬車呢?”
出了門,就又該改口了。聞茵笑眯眯地道:“夫君說得是哪裡的話,一年五兩銀子,家中如何能置備的起馬車。”
趙昱一下睜大了眼睛:“那出門時該怎麼辦?”
“自然是要靠走的了。”
“走?”
這一走,路程還不短,從鎮國公府走到外頭熱鬨的街市,走得趙昱兩股戰戰。昨日他們出入都是有馬車,在宮中也有禦輦,年少時還有騎射課,自登基之後,皇帝就憊懶無比,平時連早朝都不樂意上,如何願意去強身健體。
趙昱偷偷去看聞茵,卻見聞茵麵色如常,看不出半點異樣,唯獨他累得氣喘籲籲,他也不願意在聞茵麵前丟人,隻能強撐著。
他蹙起眉頭:“你確定不是故意與我過不去?”
聞茵笑了:“夫君說笑了,我何必故意做這種事?隻是五兩銀子要供一年的花銷,一匹馬又要多少錢,五兩銀子連馬腿都買不著。並非是我故意,夫君四處看看,周圍的人是否都是隻靠雙腿走。”
趙昱打量四周,穿著與他們一樣的粗布衣裳的人,身邊也沒有人跟著,若是那些坐轎子的,反而看著便衣裳華貴些。
趙昱隻好說:“那我餓了。”
他出門前就喝了兩碗粥,走了那麼多路,這會兒已經消化光了。
聞茵不無不可,帶著他到了路邊一處攤子前。
趙昱眉頭皺得越深,指了指不遠處的食樓:“我要去那家。”
聞茵和顏悅色:“隻有五兩銀子,哪裡去得起那樣的地方呢?這處的燒餅隻要五文錢,裡頭卻是塞滿了肉,夫君不如嘗嘗這個。”
趙昱:“……”
五兩銀子,五兩銀子,他這皇帝,日子過得也實在是太憋屈了一些。
可偏偏話是他自己說出來了,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他如何能打自己的臉。
趙昱憋著氣坐了下來,聞茵給他點了兩個肉燒餅,還有一碗豆腐骨頭湯,一共花了十一文錢。他親眼見著聞茵從懷中掏出錢袋,從薄薄的錢袋裡數出了十一文錢,而後又小心收了回去。
趙昱咂舌:“你怎麼就這麼一點銀子?”
昨日他看見的時候,那錢袋分明是鼓鼓囊囊的。
聞茵道:“夫君說笑了,我們一年隻花五兩銀子,手上哪裡有多餘的閒錢。”
趙昱:“……”
又是五兩銀子!
這還不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