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茵哭笑不得:“夫君何必與這些人置氣,反而氣壞了身體。”
“我也不想,可他偏偏在我麵前說了,那就是和我過不去。”趙昱左右看了看,這茶樓裡聚集了那麼多人,那書生邊上圍著不少,也有不少人另外聚在一起,說著其他的話。他往懷裡袖口摸了摸,沒摸到銀子,又朝聞茵看去:“你那又多少銀子?”
聞茵從懷中掏出錢袋,她今日帶的錢袋鼓鼓囊囊的,裝了不少銀子。
趙昱眼睛一亮,壓低聲音問她:“你看,我不親自來,找其他人來罵他,這樣行不行?”
聞茵一愣,哭笑不得。
她道:“那也不必特地費銀子。”
趙昱聞言大喜:“還有不費銀子就能做成的事?”
聞茵:“……”
那當然還是有的。
有讚同那書生的話,自然也有不讚同的,那書生說話已經說的十分難聽,有不讚同的人心中聽了,自然也會不舒服。
甚至都不用聞茵多做什麼,那書生越說越多,幾乎把半間茶樓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終於有人忍受不住,主動站了起來。
“我見你口口聲聲說什麼讀書人,可讀書人的清高卻是半點也未學去,你讀聖賢書,便是為了這樣貶低其他人的不成?”
趙昱握緊了拳頭,恨不得當場叫一聲好。
兩邊書生很快便吵了起來。這茶樓裡平日就有許多書生辯論,遇著什麼說不和的事情,就要爭論不休,茶樓裡的客人都見慣了。
趙昱在一旁看了一會兒,趁著那邊氣氛正烈,無人注意到自己,這才與聞茵一塊兒走了出去。
出了茶樓,裡麵的議論聲才逐漸淡了下來,趙昱回頭看了一眼,還有些意猶未儘。
“等他們親眼見到了火|藥|彈的好,自然就知道自己愚笨。”趙昱說:“等我的書肆開張了,他們多讀點書,自然就知道錯了。”
趙昱頓了頓,又想起臨走之前,聽到那些書生貶低的話。
他問:“我要讓天下所有人讀書,可商人卻不行,商人也是天下百姓的一份,若是那些商人讀不了書,豈不是我的話也不能算話了?”
聞茵朝他看來:“夫君又有了什麼新主意?”
“我覺得……”他剛開了個口,就停頓了許久。
聞茵並不催促,也不著急,隻等待著他慢騰騰地把心中想法說出來。
“我覺得,這樣不太好。”
“不太好?”
趙昱皺著眉頭,又說不上來:“我聽那個書生這樣說,心中就不高興。”
他是皇帝,天底下最尊貴的人,士農工商,無論哪個都不及他高貴,在他眼中,所有人都一樣是他的百姓。他要讓天底下所有人都能讀書明理,這所有人,應當就是他的百姓們。
“這世道真是奇怪。”趙昱說:“想讀書的,卻無銀錢讀書。有銀錢的,卻沒法讀書。讀書本是為了明理,是提升自己,就連讀書都要分出個高低貴賤來。”
聞茵頷首:“就算是在學堂裡,商戶子便會受輕視些。”
“我覺得不應當這樣。”趙昱慢吞吞地說:“讀書沒錯,掙銀子也沒錯,掙銀子是為了日子過得更好,平日裡吃用做事都要花銀錢,掙銀子也不容易。為何……偏偏鑽磨掙錢之道的人,就要被人瞧不起呢?這些書生說的好聽,換做他們來,他們還不一定能掙得來這些銀錢。”這段日子裡,他也為如何攢銀子想破了腦袋,有一個煙花鋪子就很不容易,至於其他,是半點也想不出來,還想要一個厲害的會做生意的人幫忙出主意呢。
這回聞茵沒說話了。
她詫異地看著趙昱,目露驚疑,不敢相信這話竟然是從皇帝口中說出來的。
皇帝是天底下身份最尊貴的人,身份地位高的好處,他享受的最全。聞茵也最沒想過,皇帝竟然會有一天生出這樣的念頭。
就連她自己,也是隱約模糊有過這樣的想法,卻並沒有具體。在這方麵,皇帝卻想得比她更多。
聞茵想起,她爹時常與她說起君臣之道,身為臣子,要輔佐君主,可同樣,君主也應當能成就臣子,君臣應當是相輔相成。
她在皇帝身邊待了這麼久,頭一回的,從皇帝那兒聽到了皇帝自己的想法。
趙昱還說:“既然科舉是讀書人改命的方法,那商人又有什麼辦法?銀子掙得再多,生意做到了最厲害,不還是被人瞧不起嗎?”
就連他這個皇帝做生意,都得偷偷摸摸來,還不敢正大光明的讓所有人都知道。
既然天下百姓都是他的子民,為何還要分出高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