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公子第二日姍姍來遲。
雖然昨天發生了不少事,可無論是皇上還是貴妃娘娘都沒有說什麼讓他今日彆再來的話,江公子不敢不來。可他也不敢來。
昨日他離開的時候,貴妃娘娘的臉色也說不上好……也不知道昨日皇上把貴妃娘娘哄開心了沒有。
江公子十分忐忑,哪怕是到了門前,也來回踱步不敢進去。
他偷偷向守在門口的護衛打聽:“大哥,趙夫人今日消氣了沒有?”
護衛一動不動,連個眼神也沒有給他。這些護衛可都是鎮國公府的親兵,就算是江公子這會兒拿刀自刎在眼前,他們眼皮也不會眨一下。江公子自討沒趣,訕訕地撇開了頭。
他也不知道該不該進去,左右為難,最後便乾脆在門口等了起來。
昨天夜裡下了一場大雪,這會兒門口的雪也積得很深,今日雖然是個難得的大太陽,可天氣卻比昨日還要冷。江公子抱著湯婆子等待門口,隻覺連懷中的湯婆子都冷了下來,之後連半點溫度也沒有了。他哆哆嗦嗦的,大膽敲門的念頭無數次升起來,又無數次被打消。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才聽到大門吱呀一聲開了。
江公子立刻站了起來,因為蹲的太久,他腳都麻了,下意識地往前一個踉蹌,險些就要摔倒。好在身後的人連忙伸手拉了一下他的衣角,這才沒讓他出醜。
江公子連忙站穩身體,一回頭,對上聞茵的視線,連忙挺直了脊背,站得筆直,唯恐會讓聞茵挑出什麼錯處來。
“你來了。”聞茵朝他頷首:“我夫君今日起得晚,讓你等久了。”
“不打緊,不打緊。”江公子在心中嘀咕:這稱呼都變回去了,那應當就是不生氣了吧?
“江公子到裡邊等吧,外麵冷,正巧廚子做好了早膳,江公子若是願意,也可以嘗一嘗。”
江公子急忙問:“趙夫人……又是要出門買湯餅?”
“不是。”聞茵看了他一眼,說:“我有公務要辦。”
江公子這才注意到,她身上穿的是如昨日那樣的打扮,也不像是要順便出門買湯餅的樣子,甚至手上還拿著馬鞭。他不敢多看,連忙避讓開,給聞茵讓開了路。
臨走之前,聞茵還提醒了一句:“江公子進去等吧。”
有了她這句話,江公子才終於敢踏進大門了。
正如聞茵說的那樣,桌上已經擺滿了吃食,熱騰騰的,才剛出爐沒多久,令人食指大動。江公子出門前吃了一頓,可在外麵凍了這麼久,早就凍餓了,這會兒看著垂涎欲滴。
還沒等他做好心理準備,又聽一陣沉重的腳步聲。江公子連忙放好手,轉頭看去,卻見識趙昱走了出來。
他見著趙昱,頓時眼前一亮,剛想要打招呼,卻又立刻敏銳地察覺到了皇帝今天的特殊之處。
與前些日子相比,皇帝看著精神不濟,甚至眼底青黑,仿佛是幾天幾夜沒有睡好一般,腳步沉重,他在江公子右手邊的位置坐下,看也不看江公子一眼,便先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江公子忐忑:“趙公子?”
趙昱抬起頭來,江公子就看得更清楚了。皇帝臉色難看,仿佛是被什麼掏空了身體一般。
趙昱深吸了一口氣,又重重地吐了出來:“唉。”
“趙公子為何一大早就……”江公子緊張地問:“難道是趙夫人還在生您的氣?”
“她已經不生氣了。”
“那……”
趙昱歎了一口氣,擺手說:“朕不想提了。”
江公子連忙閉上嘴巴。
這話該怎麼提呢?該說他惹怒了聞茵,被聞茵狠狠罰了一通,這刑罰既不傷身也不會給他留下什麼心理陰影,可要趙昱來說,卻是天底下最難捱的懲罰。
這才一夜過去,他便覺得比從前太傅讓自己罰抄書數百遍都來的辛苦。
要用一個詞來形容他這會兒的狀態,便是……欲|求|不|滿。
趙昱重重歎了一口氣。這話怎麼還能與外人說呢?說出去了,旁人還要笑話他這個皇帝當得不行。
趙昱蔫噠噠的,提不起勁,等用完早膳之後,更是連出門動彈的意願都沒有。
“趙公子今日不想去玩了?”江公子說:“北地這兒還有不少好玩的地方,江公子都還沒有去過。”
“若是再被抓住了怎麼辦?”
“江公子放心,今日一定不會去賭坊那樣危險的地方了。”江公子忍不住在心中說:就連賭坊,也都是皇帝本人要求,他們才去了那。換做平日裡,他哪裡敢帶皇帝去這樣的地方。
趙昱看了他一眼,仍舊是提不起勁來。
江公子想了想,又說:“那趙公子要不要去看看安置在城東的百姓?”
他要是說這個,趙昱的興趣便立刻來了。
“城東的百姓?”趙昱問:“就是從大寧鄉搬過來的那些人?”
“就是他們。”
“他們過的怎麼樣了?”趙昱追問道:“這日子這麼冷,他們應當沒有凍著吧?柴火可夠燒?衣裳可夠暖和?糧食可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