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瞿清輾轉大半夜,失眠了。
明明明天是周六,可以好好休息的。
房間裡沒開燈,借著窗簾透進來的月光,書桌上那個黑色的小盒子,像是黑夜裡盯著她的黑色眼睛。
心底的鬱結更深了。
瞿清就像是犯了案子的罪人,而那個盒子就是她的作案工具,是最有力的罪證。
她現在是放到彆處覺得不放心,留在自己身上不安心。
憤憤地拉起被子蒙住眼睛。
眼不見為淨!
房間裡寂靜一片。
才有了睡意。
腦子裡即刻浮現出一件晃動的白襯衣於黑暗中飄過來,幽怨的纏上她:“我不乾淨了,你賠我啊,你賠我啊!”
悶著頭翻了個身,耳旁似乎又響起嘈雜:“就是這個女的,把季風打了一頓!”
“姐妹們上啊!”
驚出一身冷汗,困意全無。
萬萬沒想到,季風說的賠,居然是直接把這罪證送到她班上。
其心可誅!
瞿清猛地掀開被子,睜著眼睛鬱悶的看天花板,腦門上全是汗。
胸口滯悶無比,不知道是氣的還是嚇的或者熱的。
好不容易挨到早上。
瞿清稍稍洗漱了一下,出門看到了瞿仕為放在餐桌上的兩百塊。
瞿清八歲的時候,瞿父帶她搬到了這邊,父女兩人相依為命到現在。
瞿仕為每天雷打不動六點就出門上班了,沒有時間給她做飯,就每周給她留一兩百,讓她自己在路上或者學校解決夥食。
把錢收好,瞿清下樓,出了小區,去給徐阿姨的舊書店開門。
為了付房租和供瞿清上學,瞿仕為早早出門,時常到深夜才回來。以前徐阿姨看她小,提醒瞿仕為留孩子一個人在家不安全,還每晚喊瞿清過來這邊和她一起吃飯,等瞿仕為接走她才關店門。
每周六日會有不少學校的學生過來這邊淘二手書或者出售舊書,算是比較忙的時候。徐阿姨還在醫院,瞿清就幫她開門稍稍做做生意整理下店裡。
下午約了租客去醫院簽合同,瞿清就把事情都堆在上午完成了。
忙到中午,人都走個差不多,瞿清看著門口那塊黑板上的字跡有些模糊了,從抽屜裡抽出一盒彩色粉筆,走到門口去,把黑板擦乾淨。
認認真真地把廣告語和優惠活動又編寫了一遍,瞿清心情好些了,在黑板上塗鴉加點綴。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瞿清下意識回頭,麵前戳過來一把彩色的棒棒糖。
她有些驚喜地瞪大眼睛,抬眼看到劉洋眼底的笑意。
“謝謝。怎麼過來這麼早?”瞿清不客氣地接過棒棒糖,邊拆邊問,“昨天的事,叔叔阿姨還不知道吧?”
“嗯。”劉洋笑著抬手指她眼底的黑眼圈:“昨晚沒睡好啊?”
瞿清搖頭,又問:“那阿姨同意你過來呢?”
劉洋臉色變了一下,沒有說話。
瞿清瞬間就懂了。
“阿姨又讓你離我遠點,少跟我鬼混了吧。”
瞿清把棒棒糖塞進嘴裡,無所謂地笑了一下,沒再說話。
和劉洋並排靠著門口的木桌站著,瞿清叼著棒棒糖,望著對麵乾洗店裡一排白襯衣,驀的問:“昨天,那個季風有沒有為難你啊?”
劉洋挑了挑眉,似乎詫異她為什麼這樣問:“沒。季風平時一直獨來獨往,不怎麼管班上的人和事的。孟翼班人員流動又大,我還挺詫異他記得我的名字的。”
瞿清卻仿佛聽到什麼笑話一般。
她回過頭,眼睛和唇角完成月牙,滿臉不信:“不會吧,你肯定不了解。這人肯定就是那種暗戳戳記彆人的名字和信息,然後陰彆人報複彆人的人!”
劉洋被她鄭重其事的模樣逗笑了:“你呀,一天天的和彆人想的都不一樣。”
——
兩個人一起在旁邊牛肉麵館裡吃了中飯,和租客溝通好,就出發去了醫院。
瞿清提前打印好了合同,幫徐好帶上了房本,紙筆和印泥,還特意打包了一份骨頭湯。
租客是一對年輕的情侶,專門跑了一趟醫院,看徐好的情況,很痛快的就簽了兩年的合同。
臨走的時候,醫生剛好進來查看情況,瞿清問了下,徐好還得住半個月才能出院。
出了醫院,劉洋接到了一通電話。
是他媽媽。
沒等他自己為難,瞿清直接擺擺手催他回去。
“又沒什麼事了。本來我一個人也可以的。”
“哎呀,你這是什麼表情呢。”看劉洋臉上的愧疚,瞿清佯裝出一臉不耐,“快回去學習吧。你萬一真考差了,咱倆怕是得絕交了,這鍋我可背不起啊。而且我下午要看漫畫呢,你彆來影響我啊。”
劉洋是瞿清搬家後在小學裡認識的第一個朋友,從小學同一個班,到初中同一個班,再到高中同一所學校,終於不是一個班。
劉洋一直名列前茅,即使在競爭這麼激烈的堯光一中也還是進了孟翼班。
而她上了高中成績驟然下滑,劉洋媽媽就越來越疏遠她了。瞿清不是不懂劉洋媽媽的擔憂。
兩人從醫院門口分彆,向兩個方向去。
瞿清去隔壁郵政銀行幫徐好把錢存卡上,回去把合同鎖好,就專心在櫃台裡趴著看漫畫了。
店裡多是老漫畫,瞿清前不久翻出一全套的老版《灌籃高手》,搬到櫃台最近的架上,店裡沒人的時候,就一本接一本的打發時間。
周雨眠她們看過她的涉獵範圍後都嘖嘖嫌棄,不止一次拍著她的肩膀語重心長:“清清,我們國家已經進入5G時代了你知道嗎?”
瞿清:“……”
她這“村通網”的少女名頭怕是坐實了。
下午的老街有些悶熱。
舊書店裡彌漫著一股陳年泛黃的紙張的木香和淡淡黴味。
老舊的落地電扇搖著頭吹過,吹動著書架上掛著的舊掛曆,掀起瞿清額頭的碎發,帶走了一絲燥熱。
瞿清嚼著口香糖,看得津津有味,嘴角揚著,時不時吹出一個泡泡,聽到它“啵”的一聲爆破,堪比流川楓進球,莫名暗爽。
門口掛著透明的珠簾發出清脆的叩響,帶起了頂部掛著的小小的風鈴。
瞿清頭都沒抬,隨口喊:“歡迎光臨。”
那人頓了一下,很快邁開腳步,踩在舊木地板上,悶悶的腳步聲,伴隨著書本時不時被抽出,翻閱,又放回的聲音。
瞿清看得興起,毫不顧忌形象,咯咯傻笑兩聲,“啵”地又吹破了一個泡泡。
那邊,停頓許久的腳步聲再次動起來,很快靠近了。
頭頂投來一片陰影,緊接著,櫃台上被放上了幾冊很薄的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