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班裡學生操碎了心的班主任一拳捶在石階上,悟那個笨蛋,跟著添什麼亂!
“嗬。”菅原悟撇嘴,聲音不高不低但絕對能讓夏油傑聽得清清楚楚,帶著那麼一點嫌棄的情緒說道:“還真是小孩子脾氣。”
真切的殺意還未徹底湧出就被菅原悟死死抑住,不是因為五條悟算是他千年後的後輩,也不是因為五條悟掌握了反轉術式後有些難殺,而是因為五條悟在那比他更具優勢的那一年時間裡成功將自己的地位刷成了傑的摯友。
菅原悟可以不在意五條家的反應,但他不能忽視夏油傑的態度。
菅原悟的話起作用了。
夏油傑因為震驚而變得圓滾滾的紫色眼眸刷地一下回歸了狹長鳳眸狀,他一臉無語地看著自信滿滿似乎認定了他會答應這莫名其妙求婚的五條悟,扯了扯嘴角,沒好氣地道:“你跟著湊什麼熱鬨啊,悟。”
這是五條悟可以湊熱鬨的時候嗎?
他明明應該知道自己因為菅原悟昨天驚天動地那一嗓子有多犯愁,因為他知道菅原悟是認真的,還不是夏油傑能夠用“你是一個好人”打發掉的。
菅原悟不是夏油傑拒絕的第一個人,但絕對是最棘手的那一個。
他已經很犯愁了,悟這個大笨蛋就不要跟著搗亂了。
原本篤定自己跟夏油傑情誼深厚就差捅破那一點薄薄窗戶紙的五條悟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夏油傑臉上那無比熟悉的,有些無奈又有些生氣的表情,那是五條悟反駁“正論”時夏油傑會露出來的表情。
就跟看不懂事小屁孩似的。
意識到夏油傑壓根不相信自己真在求婚的五條悟一個箭步衝到夏油傑麵前。
圍觀人眼中,被五條悟以求婚為名進行了挑釁的菅原悟抱著手臂,閒庭信步般向一邊走了兩步,以著匪夷所思的大方給這對摯友讓出了掰扯求婚話題的空間。
這樣的反應讓見識過他昨天向夏油傑求婚後又跟五條悟打生打死一幕的其他人詫異,但看看夏油傑那溫和中透著無奈的表情,哦,他們也明白了。
五條悟向夏油傑求婚,十有八-九,一方麵是為了阻止夏油傑這個好不容易交到的好朋友被菅原悟拐跑了,另一方麵大概就是為了挑釁菅原悟吧。
隻可惜,就五條悟那整天沒心沒肺的幼稚樣子,說他視夏油傑為摯友,他們相信。
但摯友情突變成愛情?
鬼才信!
五條悟這樣惡劣又幼稚的家夥,怎麼可能長愛情這條筋。
暗搓搓圍觀這邊的其他人不信,當事人之一的夏油傑也不信,在場眾人中,恐怕隻有都快委屈死了的五條悟和暗暗咬牙切齒恨不能製定暗殺計劃的菅原悟相信了。
菅原悟:不肖子孫給老子等著!
“傑,老子在跟你求婚啊,是求婚啊。”五條悟一把抓住夏油傑的肩膀,用力地晃了晃,還大聲嚷嚷道:“傑,你快點睜開你的小眼睛看看老子的真心啊。”
夏油傑:“……你給我撒開手。”
被五條悟的手勁兒晃得有些頭暈,夏油傑一巴掌拍上五條悟的手臂,沒好氣地說道。
還真心呢,求婚的時候故意攻擊他眼睛小這算什麼真心,明顯是找事吧。
幸虧這小混蛋沒拿他劉海兒說事,不然他一定要擼袖子揍這混蛋貓貓一頓。
“老子不!”五條悟喵嗷大叫,貓貓都快委屈死了,“老子喜歡傑,想要跟傑結婚,傑為什麼不答應啊!”
傑怎麼可能不喜歡他!
夏油傑死魚眼:“哦,因為我不想跟你結婚。”
斬釘截鐵,毫不猶豫。
一個想要結婚的菅原悟就已經夠麻煩了,不能再多一個為了搞事而亂發言的五條悟。
至於悟口中的“喜歡”,夏油傑相信五條悟喜歡他,但這個“喜歡”也可以造句為:我,哦不,老子喜歡硝子/夜蛾/冥冥/歌姬/喜久福。
不對,喜久福應該排在最前麵,那才是悟的真愛。
嗬,他還不了解悟嗎。
雖然他對菅原悟的求婚有些麻爪,苦惱於解決方法,但他才沒有讓五條悟跟著跳進來攪和的想法。悟那家夥,之前為了去騙情侶套餐的優惠價都能拉著他假扮情侶——不缺錢的大少爺總是在奇奇怪怪的地方有著自己的堅持——為了跟菅原悟爭個高低,他絕對乾得出拉著他假結婚的事情。
即使日本目前還沒有《同性結婚法案》,但一個假婚禮足以讓夏油傑社會性死亡了。
26
夏油傑並沒有注意到,在他視五條悟言論為胡鬨,堅決拒絕他摻和進來的時候,抱著手臂站在一旁的菅原悟垂下了眼睛。
觸及夏油傑臉上那熟悉的無奈表情,還有那溫和又堅定的拒絕話語,菅原悟的眼神有刹那的恍惚,仿佛看到了千年前的源克傑。
一模一樣的溫柔又絕情,一模一樣的堅定又決絕。
那貫穿了他們相伴二十年裡始終如一的拒絕,唯有在死神降臨在黑發神子的身上,而菅原悟不管不顧地想要使用禁術,隻為了挽留他的生命時,他始終堅定的態度才裂開一絲縫隙。
【悟要不要跟我約定來世?】源克傑深紫色的鳳眸靜靜地看著伏在床頭的菅原悟,冰冷的指尖輕輕拭去菅原悟滑過臉龐的淚水,像是緊緊閉合的蚌殼終於打開,露出藏在裡麵的軟肉,垂死的神子卸去了那溫和又冷漠的偽裝,露出那一絲從不肯交付於白發咒術師手中的眷戀,輕聲說道,【千年之後,再見之時,再世為人的我與悟相守百年,好不好?】
【我可以和悟定下靈魂的束縛哦。】
【所以,彆哭了,悟,我們會在未來重逢的。】冰冷的吻落在霜色的眉睫上,他闔上深紫色的眼眸,輕喃著道,【我保證。】
短暫陷入不存在回憶複又清醒的菅原悟驀地咬牙。
見鬼的,他當初怎麼會給菅原悟的人設安排了上輩子戀情失敗不得不約定來世的背景,明明他可以來一個跟傑黏黏糊糊的一輩子的背景啊。千年前要是能甜甜蜜蜜簽了婚書上了族譜,千年後他更有理由跟傑甜甜蜜蜜踹走礙眼的不肖子孫了。
敢對上了族譜的祖祖祖奶奶下手,抽死五條悟都是他活該。
菅原悟不禁捂住心口,他這是自己給自己增加了難度嗎?
……不行,即使有難度,他也不能認輸!
沒有打動傑的心,一定是因為他還不夠努力!!
思及此,菅原悟再也看不下去五條悟抱著夏油傑肩膀蹭來蹭去地撒嬌了。他剛想動手將五條悟那家夥從夏油傑的身上撕下來,終於反應過來的夜蛾正道發出了咆哮。
“悟,你在校門口胡鬨些什麼!!”爬起身的夜蛾正道抱著猴子咒骸衝了過來,氣勢洶洶的樣子宛如一座正在爆發的火山,就連菅原悟都沒能逃出火山的噴發,“還有您,菅原先生!您現在是高專二年級的助教,是老師,請以身作則,不要在校門口跟學生互毆!”
菅原悟:“……”
這個咒術師,在控訴他?菅原悟一臉驚詫,哇哦,這麼弱的家夥,他哪裡來的底氣?
什麼,他是傑尊敬的老師?
哦,那就沒事了。
菅原悟安靜如雞地認領了夜蛾正道的咆哮,眼睜睜地看著夜蛾正道這個“得寸進尺”的咒術師調轉槍口對準了夏油傑。
“還有你,傑!”夜蛾正道手臂收緊,要不是懷裡的毛茸猴子是咒骸,這會兒恐怕都要被夜蛾正道激動地勒斷氣了,“這一次任務你又甩掉了輔助監督還沒有放帳!”
五條悟斜睨剛才三連拒絕他求婚的摯友,以前任務的時候,明明忘記放帳的是他們兩個人,結果他挨夜蛾的鐵拳製裁最多。這次他沒有一起出任務,終於暴露了他這個小眼睛禍首了吧?
夏油傑白了五條悟一眼,他這次任務是忘記放帳了,但悟又好得到哪裡去。每次甩開輔助監督還亂承諾,說他會放帳的,本來就是他。雖然夏油傑當時跟五條悟想到一塊去了,但他可沒有五條悟嘴快。
沒有說出口的承諾,那就不是他做出的承諾。
悟之前挨打,合情合理。
不過現在……
夏油傑決定不跟突然抽風的五條悟計較,沒看他腦袋都不好使了,居然向他張口亂求婚了嗎。
所以,夏油傑抓住五條悟的手,嫌棄地往外一扔,然後九十度鞠躬,老老實實地道歉道:“對不起,夜蛾老師,是我的失誤。”
菅原悟一個激靈。
傑都道歉了,那他剛才沒說話是不是很沒有禮貌?
“……對不起。”菅原悟從前沒有道歉過,所以說起那個詞的時候語氣乾巴巴的,“我不應該在校門口收拾五條悟。”
夜蛾正道:“……”
他都不知道該震驚菅原悟竟然這麼禮貌地道歉了,還是無語於他後麵補充的那句話像極了在挑事。
果不其然,五條悟炸了。
“你這家夥——”
“悟。”夏油傑一把捏住五條悟的後脖頸。
“……老子這次失誤了。”五條悟咬牙切齒,對菅原悟怒目而視,“不應該在校門口揍老不羞!”
他應該在小巷裡套他麻袋!
夜蛾正道:“…………”
累了,毀滅吧。
不管菅原悟和五條悟看彼此有多不順眼,有一個夏油傑杵在中間,又有之前校門口的前車之鑒,他們最多隻能用眼神來拚殺。
菅原悟不去看那個故意扒掉墨鏡衝他翻白眼的不肖子孫,穩穩地坐在屬於他的座位上,將一杯熱氣騰騰的烏龍奶茶和海苔仙貝放在夏油傑的桌子上。
是的,無論是傑喜歡的奶茶還是合了他口味的仙貝,菅原悟都沒有隻買一份。為了給奶茶保溫,他還特意用「無下限」封住整個杯子。
夜蛾正道不在。
為了儘快轉移夜蛾正道的注意力,最好連檢討都忘了要,夏油傑快速地報告了這次任務中遇到的特殊咒靈,不管是咒靈能夠寄生在人類心臟裡、不殺掉宿主就能夠不斷複活還是無法被「咒靈操術」所收服的特點,都值得咒術界重視起來。
隻可惜,夏油傑的小算盤隻成功了一半,夜蛾正道準備去聯係輔助監督整理全部資料再去上報之前,點名讓夏油傑和五條悟寫檢討。
菅原悟因其助教身份逃過一劫。
應該說,幸虧現在夜蛾正道還沒有接手校長的位置,不然,菅原悟也逃不過寫檢討這一劫。
目前坐在校長位置的老校長還不敢罰到菅原悟這個成年六眼的頭上。
“傑,你吃這個。”五條悟拖著撒嬌似的嗓音,將一塊粉粉嫩嫩的草莓馬卡龍放在夏油傑的麵前,還不忘嫌棄地瞟一眼菅原悟擺出來的烏龍奶茶和烤仙貝,暗示意味十足地說道:“比那些玩意兒好吃多了。”
“傑不喜歡這種過於甜膩的食物。”菅原悟手一抬,不講武德,直接推開那塊散發著甜香氣味的草莓馬卡龍。
“老子在跟傑說話!”五條悟怒目而視,憤憤然將草莓馬卡龍推回到夏油傑麵前。
“我在為傑解圍!”菅原悟義正言辭,指尖戳著那塊他其實挺喜歡的甜食,堅決地將它推離夏油傑的麵前。
菅原悟和五條悟一左一右,兩根白皙修長的手指一人一邊推著草莓馬克龍的包裝盒,兩雙看不出成色分彆的蒼藍六眼,一雙怒火熊熊,一雙冷靜克製,互不相讓地盯。
夏油傑:“……”
夏油傑冷靜地拿起烏龍奶茶,冷靜地含住吸管,吸。
“咕嘟”一聲,溫熱的奶茶滑入喉嚨,淌入胃袋,很舒服。
夏油傑站起身,椅子在他起身的動作下發出吱嘎一聲響。
正拿一塊草莓馬卡龍較勁的菅原悟和五條悟同時轉過頭。
“你們注意一點。”夏油傑緩緩開口,一雙深紫鳳眸透著一點看淡世事的平靜淡然,“想打架的時候記得去操場上打。”
“傑!”x2
“我要回宿舍寫檢討,你們誰也彆跟過來。”
如果隻有五條悟一個人,夏油傑相信他肯定不會聽他的話,絕對會撲到他身上,沒骨頭似的讓他帶著他走路。但菅原悟在場,有他製衡,應該能讓他安全回到宿舍裡。
至於今天的課程,咒術高專名義上是一所學校,是學生學習的場所,但這裡的課程是要向任務讓步的。剛入學一個星期就被帶出去跟咒靈打生打死是常事,正在上課也會被任務中途叫停,夏油傑就是這麼過來的。
這次是救援任務,任務地點所在的岡崎市距離東京比較遠,算上路上的時間,任務書上給了他們三天的任務時間。提前完成任務,剩下的自然就是他們的休息時間。
當然,他們可以銷假,但硝子人還在岡崎市呢,夏油傑在這邊銷假,硝子怎麼辦,不得拿手術刀給自作主張的夏油傑戳成篩子啊。
這三天裡暫時沒課,如果有任務,夏油傑責無旁貸,剩餘的時間,就讓他靜一靜吧。
夏油傑回到男生宿舍裡。
屬於他的宿舍正房門大開,今早堆在走廊裡的那些裝修材料都變成破破爛爛的舊貨,明顯就是菅原悟和五條悟昨天晚上打壞的那些東西。
看來五條家的人動作很快。
“夏油大人,早上好。”黑發黑眼的五條家小年輕拎著水桶和拖布走出房間,見到夏油傑後,他咧嘴一笑,笑容天然又爽朗,下意識就讓夏油傑想起了學弟灰原雄,“我是五條言,悟大人命我複原您的房間。”
他側開身體,笑嗬嗬地道:“您看看哪裡還需要改進一下?”
夏油傑看著五條言身後那煥然一新的臥室房間,窗明幾淨自不必提,關鍵是房間裡的陳設,看著像是沒有什麼太大區彆,但總覺得像是加了十層濾鏡,瞧著莫名奢華了起來。
好吧,學校標配的物件到底不如財大氣粗五條家弄來的東西,哪怕它們的外觀是一樣的,材質上天差地彆。
夏油傑的目光落在書桌上。
“五條先生,我之前放在那裡的仙人球盆栽呢?”
夏油傑隻有這一個疑問。
房間裡的其他東西其實都無所謂,就是一些看過的漫畫,原本遊戲機裡的記錄沒了蠻可惜,但對於他和悟這樣的遊戲達人而言,記錄就是用來破的,戰績就是用來刷新的,不需要太過在意。
唯有那盆小仙人球,那是五條悟寄養在他這裡的,夏油傑一直覺得他對那盆小盆栽有著責任在。
雖然大家都是仙人球盆栽,如今特意擺在桌子上原盆栽位置曬著陽光的仙人球腦袋上還頂著一朵小小的花苞,看著比他伺候了快一年還滿身刺的仙人球高端多了,但他也不能忽略那盆死活不開竅不長花苞的仙人球。
悟會哭的。
當然不是那種傷心落淚的哭,而是舉著拳頭擠著眼睛的乾嚎,絕對能鬨得人精神衰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