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院羽在夢醒後痛哭失聲, 哪怕她生下的那兩個被禪院家視作廢物的女兒們才四歲,她們還活著,那從記憶碎片中傳遞過來的情感還是淹了她。
即使是被禪院家當成生育工具的女人, 在得到了那記憶片段和情感後,禪院羽也想要做什麼。
從夢境中獲取的記憶碎片太過破碎,她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 真希和真依要跟禪院家鬨到要毀家滅族的地步。不管是哪一個,她都不希望再看到真依失去呼吸的身體和真希徹底心死的模樣。
然,錯的是禪院家吧。
以著一個母親的角度,禪院羽無比篤定地想道。
禪院羽忽然道:“夏油大人,您知道嗎——同卵雙胞胎在咒術界的概念中, 意味著不詳。”
夏油傑愣了一下, 下意識道:“不詳?”
“是呢。”禪院羽輕聲細語, “在咒力的概念中, 樣的雙生子會被視作同一個人。一項不錯的天賦, 若是分成兩份,自然就落了下成。要是才分配得不均勻,那就更糟了, 相對弱小的那一個還會拖累相對強大的那一個。”
她的大女兒禪院真希是反向的天與咒縛,類似於曾經給丈夫禪院扇留下不小陰影的禪院甚爾——當然, 禪院扇不會承認, 因為他一直視那段經曆為恥辱——份天賦不徹底,她的身體裡還殘留著一咒力, 讓她頗有體術麵的天賦又遠遠及不上咒術師,她有限的未來似乎一眼就望到了頭。
她的小女兒禪院真依是咒術師,有天賦,天賦太過平庸。有咒力, 不夠充裕。份才,平庸得完全對不起丈夫的期待。
那麼,如何打破雙生子的詛咒呢?
自然是,殺掉其中一個。
殺掉真希,留下的真依可會成為真正強大的咒術師。
殺掉真依,留下的真希可會成為下一個天與暴君。
禪院甚爾很弱嗎?
哈,有著加茂家的前車之鑒,咒術界明麵上嗤笑加茂家的墮落,連一個非術師都打不過。背地裡,人敢說禪院甚爾弱小。
似乎隨著加茂家的地震和瘋狂,禪院家一直有意無意回避的恥辱都成了值得吹噓的地,尤其是禪院直哉,更是毫不掩飾對禪院甚爾的崇拜。
自從她嫁給禪院扇之後,從未違背過他的意願,唯有那一次,在禪院扇想要處死連咒靈都看不到的真希換取真依可變得強大起來的天賦時,她不顧一切地選擇了阻止。
頂撞禪院扇的後就是她個正室受到了冷落,就連家族中侍奉的仆從都敢在她麵前放肆。
她會後悔嗎?
夜深人靜的時候,禪院羽問自己,她會後悔嗎?
在放棄了得到一個可會讓她慶幸生下來,會給她帶來榮耀,夠拉攏丈夫的出色女兒?
可會吧。
啊啊啊,生下樣兩個廢物,即使她是禪院扇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也會非常苦惱。
是……她然辦法真正放棄任何一個女兒。
即使是她樣的廢物,賭上一切,也夠做到一事情吧。
禪院羽微微低下頭,語帶歉意地說道:“非常抱歉,夏油大人,讓您了一抱怨的話。”
“……什麼。”夏油傑搖了搖頭,輕聲道:“想來話在您心中憋了很久,說出來發泄一下也好,我不會跟彆人說起的。”
禪院羽怔了怔,片刻後,她止不住笑了起來,眼中倒是多了幾分真實的笑意。
“啊,真是的,夏油大人,太溫柔的話可是會受傷的。”禪院羽有出神地看向夏油傑,輕聲道:“等我的女兒們到了上高專的年紀,要是她們夠追隨您,跟著您習修行就好了。”
比起任性又自我的六眼,真希和真依肯定會更加喜歡眼前溫和又包容的咒靈操使。
頓了一下,禪院羽語氣篤定地說道:“您一定會是非常好的師。”
“啊……”夏油傑懵了一下,有尷尬地扯了扯唇角,“高專的師都很優秀負責。”
年十六的夏油傑還有想到未來的職業選擇,不過,特級咒術師的名頭擺出來,在咒術界大概很好找工作吧。
師什麼的……
莫名想到動不動就正義執行、鐵拳製裁的某位極道大佬氣質十足的班任兼校長,夏油傑露出一個尷尬又不失禮貌的笑容來。
師職業,好像做不來的樣子。
“叮鈴鈴……”
陌生的機鈴聲響起。
“失禮了。”禪院羽從袖袋中取出一隻機,也不避諱一旁的夏油傑,直接按下了通話鍵,“莫西莫西,裡是禪院羽……嗨。”
舉止優雅的婦人抬眸看向夏油傑,此時的夏油傑正想往旁邊走兩步,禮貌回避,卻不料,禪院羽將機遞向夏油傑,溫聲道:“夏油大人,先生想要與您通電話。”
夏油傑愣了一下,“我?”
雖然對禪院羽過於尊敬的態度讓夏油傑有不自在,會被她敬稱為“先生”的人,不會是禪院家的高層吧?
夏油傑不想跟禪院家高層有什麼聯係,看在眼前禪院羽的份上,他接過了機。
“你好,裡是夏油傑。”
“你好,夏油君。”出乎夏油傑意料的,機那頭似乎不是禪院家的人。
即使機傳遞來的聲音會略有失真,說話斷句時那充滿古典韻味的抑揚頓挫,夏油傑下意識便想到了當初在竹芝碼頭附近那條街的書店裡遇到的者。
“店長先生?”夏油傑脫口出。
“謔謔,真是榮幸啊,夏油君,你還記得夫。”機那頭的者低笑兩聲,似乎很是愉悅。
夏油傑卻在笑聲中緊繃了神經,他微微收緊指,擰眉看向禪院羽。
禪院羽安靜地站在一旁,她的麵上帶笑,深棕隱透著一紅色的眼眸正看向夏油傑,眼中竟滿是鼓勵。
夏油傑:“???”
夏油傑下意識警惕起來。
不對勁!
他隻是在書店裡買了兩本已……等等,他之所以會走進書店,買下那兩本,是因為那家書店正在立牌進行新書宣傳。放大的插畫正與他之前經曆過的那次咒靈絡新婦事件裡的咒靈長著同一副麵孔,所以他才會心生好奇,進走入那家店中。
店先生是一位上了年紀的者,似乎是普通人,卻是那種很有智慧,隱士一般的人物。他與店先生交談隻是寥寥,充其量不過是推薦一兩本,夏油傑感覺很愉快,所以掏錢掏得特彆痛快。
後來店先生問的那個問題,夏油傑也不覺得冒犯,反很認真地思考過,然後將自己的答案給他。
他因為織作茜個名字和那張臉懷疑過作者京極堂,懷疑過插畫師鏡齋,也打算調查一下那個百物語出版社。
他從來有懷疑過「巷說」書店的店先生有問題!
如店先生姓禪院,那麼,無是咒靈絡新婦事件還是書店偶遇,恐怕都有對的算計在。
“安心,夏油君,夫不姓禪院。”仿佛夠通過機信號獲取到夏油傑的所思所想,機另一邊的者輕笑著解釋道,“夫隻是跟羽桑有交集罷了,跟禪院家無關係,一次也隻是夫拜托羽桑聯係上夏油君已。”
“正是如此。”禪院羽微微頷首,語氣淡淡地道:“先生怎麼可跟垃圾堆有交集。”
夏油傑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所謂的垃圾堆,指的不會是禪院家吧。
定了定神,夏油傑沉聲道:“那麼,店長先生,您通過禪院夫人聯係到我,有什麼事嗎?”
“不必如此戒備,夏油君。”著機話筒傳過來的溫和聲音,夏油傑仿佛看到對泥色的眼眸,正靜靜地看向自己,即使此刻心生戒備,還是止不住被對睿智平和的氣度帶入他的話題節奏中。
“夫隻是有一個問題想要向夏油君討教已。”
夏油傑挑眉:“又是利他與利己的問題?”
“非也。”機對麵的店先生好脾氣地說道,“夫想要問的是——夏油君,你覺得不可為惡的理由是什麼?”
“不可為惡的理由?”夏油傑下意識重複了一下對的問題,他覺得個問題有無聊,不可為惡的理由當然是違反了法律和道德……
夏油傑神情一頓,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喃喃道:“因為,惡事的本質是快獲得利益的法。”
“哈哈哈——”機那頭傳出痛快的大笑,充滿了愉悅,大聲道:“是極,是極,惡事的本質是快獲得利益的法,其本質是掠奪,巧取豪奪,無所不其極。”
夏油傑皺緊了眉頭,他的腦海中下意識浮現出無數身影——不斷獻祭他人生命來換取家族繁榮的囹圄島島民,曾經欺辱了女孩還差逃脫懲罰的未成年施暴者,踩著無數家庭血淚的資本家,愚昧無知的村民……還有淩駕在咒術界之上,貪婪蠶食著咒術界新鮮血液,大肆排除異己掠奪權力的所謂高層。
他們是悟眼中的爛橘子。
握著機的右微微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