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宗主正行至情濃之時,聽見耳畔一聲比一聲沙啞的哭聲,可憐地喚著他師尊。自然越發不可罷休。
直到在那爐鼎身上嘗夠了滋味,才如夢初醒一般,清醒了幾分。
那時場麵一片混亂,已經吸引了不少玄門弟子駐足旁觀,大聲奚落著被靈獸折辱的少年,肆意點評那少年的容貌、身段、以及在床笫之歡的表現。
徐宗主發現時,一頭通體漆黑,狀似豺狼,又似虎豹的靈獸,正緩慢地開始幻化人形,不顧周圍人的目光,肆意欺辱身下的少年。
而那少年不是彆人,正是他的徒弟,本應該在長老房裡承歡的宋子軒!
彼時,宋子軒已經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四肢詭異地彎曲著,泡在血泊裡,滿臉汙血,根本看不清楚原本的模樣。
但徐宗主同他耳鬢廝磨過數回,僅憑身形便知對方究竟是不是宋子軒。
那時徐宗主在猶豫,到底要不要出手相救。
倘若將人救下了,宋子軒的身子也廢了,再也不能作為爐鼎承歡了。
倘若不救,難道就讓他親眼目睹徒弟是怎麼被折辱而死的麼?
不過那麼一念之間,徐宗主未曾出手,親眼目睹著宋子軒是如何斷了最後一口氣。
又是如何被人蒙著白布抬過來的。
那長老麵露愧疚之色,假惺惺地過來解釋道:“徐宗主見諒,都怪我看管不嚴,竟讓令徒跑了出去,還……唉,看來令徒的滋味,我是沒福消受了,白白便宜了那幾個畜牲……不過,那幾個畜牲的主人都是今日的賓客,徐宗主應當不會計較吧?”
徐宗主當時也不知出於何種想法,宋子軒一死,心裡空落落的,好像突然就少了一塊肉。
聽罷隨口便道:“一個爐鼎而已,無妨。”
後來渾渾沌沌地回了宗門,一連數月都在閉關。
也許是想起了宋子軒的好,也許是對他的死有些愧疚,亦或者是覺得沒能繼續將宋子軒作為禮物,好換取更多新鮮的,乾淨的爐鼎。
總而言之,那一陣子徐宗主都挺念著他的。
後來甚至自己編造了謊言,隱藏了宋子軒的真正死因,裝作對徒弟十分不舍,裝著裝著,連他自己都信了。
為了寬慰自己,默許女兒改名,徐憶軒,顧名思義,徐宗主思念著宋子軒。
而曾經,徐宗主是不太喜歡這個病秧子女兒的,後來將對宋子軒的虧欠轉移到了女兒身上,才稍微對其慈愛一些。
還一聲聲地喚她阿軒。
隻是不知,這個阿軒,到底是他宋子軒,還是她徐憶軒。
徐宗主的臉色難看至極,但並未歇斯底裡,隻是冷酷無比地道:“宋子軒,你死都死了,為何還要回來?為何又要禍害本座的女兒?”
聽聽,這是一個人能說出來的話麼?
洛月明聽著拳頭都開始硬|了,要不是心理素質過人,早就罵出畢生所學的所有臟話了。
長情就沒他這般冷靜,聽罷,上前一步破口大罵道:“你這老畜生!竟敢說出這樣的話?你濫殺無辜,枉為正道!你淩|虐徒弟,枉為人師!”
“哈哈哈,你們有什麼證據麼?”
“什麼?!”
“你們有什麼證據,能夠指證本座濫殺無辜?又有何證據指證本座淩|虐徒弟?”
證據……
這玩意兒還真沒有啊。
他們都是聽了宋子軒的哭訴,誰有那勞什子證據啊!
洛月明總不能理直氣壯地說:“老子看過文的!就是你這個鱉孫兒把人給害了!”
他不能這麼說罷,說出來後,彆人指不定覺得他腦子有毛病!
“事到如今,你還不承認!”長情怒氣衝衝地道:“倘若我是你,我都恨不得提劍自刎,何來的顏麵存活於世!”
奈何這個徐宗主不要臉到了極致,反正死不承認,就是不肯承認,不僅如此,還將那支玉簪折斷,隨手往徐憶軒的身上一丟,冷笑道:“僅憑這麼一支破東西,就想冒充本座已死多年的徒弟,未免也太異想天開了!”
洛月明不禁搖頭歎氣,暗道,世間萬字,唯有情這一字最為傷人。
喜歡你的時候,都恨不得跪下來給你舔|腳,不喜歡你的時候,立馬拋之腦後,不管不顧。
這就是人渣畜生的本質。
倘若不是因為宋子軒現如今肉身已毀,元神殘缺了,洛月明萬分想傳授他一樣特彆不得了的功法。
正所謂,心中無男人,拔劍自然神,簡譜第一式,誅殺心上人!
但已經沒有機會了。若是能早一點遇見宋子軒,也許洛月明還有辦法救他,現如今說什麼都遲了。
唯一能做的,也是必須要做的事,便是助宋子軒誅殺這老禽|獸,以慰藉他殘缺的心,使其安息。
這個想法才一冒出來,洛月明餘光一瞥,頭頂上空又打了起來,正欲出手相助,便聽那宋子軒道:“這是我與他之間的事情,你們不必插手!待我殺了這老畜生,自當離開人間!永不回來!”
“可是……”洛月明麵露幾分遲疑。
話說的好聽,可宋子軒打得過嗎?
“沒有可是!我今日一定要殺了他!”
宋子軒厲聲道,一手執著長劍,罡風吹得長發翩飛,露出一張陰鬱慘白的臉。
既然他都這般說了,眾人反而不好隨意插手。
擁護著那群劫後餘生的愣頭青們,往安全地帶一推,忽聽鏘的一聲巨響,眾人尋聲望去,兵刃相接,火光四濺。
宋子軒生前就不敵他師尊,如今死後附身在還不如他的徐憶軒身上,修為自然不足生前的一半。
落敗也是遲早的事情,整個人宛如斷了線的風箏,嗖的一聲自半空中墜落下來。
“大小姐!”
“少主!”
一群弟子見了,立馬跟放出圈的鴨子似的,紛紛衝了過去,伸開雙臂試圖接住墜落下來的身影。
可又猛然想起什麼,一群人又紛紛叫嚷著“男女授受不親”,又趕緊把手縮了回去。
洛月明暗罵這群弟子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剛欲飛身將人接住,便覺耳邊嗡的一聲,眼前一花,一條青綾憑空將徐憶軒纏繞住了,而後往身前一拉。
謝霜華不喜與人接觸,二指一撥,徐憶軒便穩穩地落至地麵,話還未說,一口濃稠的鮮血猛地噴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