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一片混沌中醒來。
迷蒙間聽到醫生的聲音:“沒事, 隻是有一點小的皮肉擦傷,應該是太害怕所以暈過去了,不用多久應該會醒。”
“不嚴重?”
“不嚴重!”醫生說, “你這個被玻璃劃傷的位置比她的嚴重多了!趕緊打麻藥縫針, 算我求你了, 不然你爺爺得把我打死, 真的。”
她睜眼看著天花板, 有碎片的記憶一幀一幀地跳轉,仿佛屬於她, 在遺忘的角落裡, 重新被人複蘇。
槍聲。血的味道。被染成紅色的白襯衣。晃動的視線。
小女孩稚嫩的聲音響起,帶著驚懼的茫然:“哥哥,你流了好多血……”
於是伸手按住那塊傷口,卻無法阻止血跡蔓延的速度, 很快鮮血染紅大半襯衣, 從指縫裡淅淅瀝瀝地下淌, 嚇到發抖, 哭到抽噎,再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是誰?是她嗎?
她看著掌心。
血跡已經被人擦乾, 隻隱約能從掌心紋路中看到一點點暗紅, 她放至鼻尖,已經沒有味道。
路梔就那麼躺了半個多小時, 葡萄糖輸完, 感覺力氣也回來了不少。
她掀開被子,膝蓋上有一塊擦傷,不過輕微,隻是破了皮。
臉上也沒有傷口。
她鬆了口氣, 出了病房循著聲音往前找,推開一扇門,正縫完最後一針,他黑色的衣擺落下來。
眼前竟然有白色襯衫的記憶畫麵一閃而過,是他嗎?
可又不像,因為從來沒見過他穿白色。
路梔步伐緩慢地上前,想撩開那個衣角看一眼傷口,但下一秒已經被人擁進懷裡,他長長歎出一息,手掌放在她腦後輕微摩挲,像是安撫:“不怕,沒事了。”
記憶和追尾輪番上任,她還有些遲鈍,機械性地抬起衣擺,是另一側的腰傷,和他那個火焰紋身的位置相對。
她抬起頭,問:“疼嗎?”
“不疼。”
一旁的老醫生哼一聲:“麻藥過了就疼了。”
語畢拿起手機發語音:“老傅啊,你孫子在我這兒呢,你……”
“勞煩您先不要跟他說。”傅言商道,“不然太吵了,我沒法養病。”
“……”
手指上滑取消,老醫生看他一眼:“你拖了一個小時硬要先給你老婆照CT的時候,沒見你怕他知道,你是鋼鐵俠啊,那玻璃紮進肉裡不疼嗎?”
“還好。”他說。
“……”
二人回到病房,天色已經黑下來了,不知道是幾點鐘,路梔問他:“你要不要先睡一會兒?”
打了麻藥,又流了血,現在應該會很困。
“不用。”傅言商問,“好些了麼?”
“好多了。”
她堅持:“你睡會。”
傅言商躺上床,又抬眉看她一眼:“你是不是想等我睡著了走掉?”
“不是。”她無奈,“我陪你啊。”
路梔握著他手,然後在床邊坐下:“這樣就跑不掉了。”
她沒猜錯,他果然是乏的,沒一會兒就睡著,路梔接了杯熱水,喝完之後已經恢複許多,給家裡的阿姨打了個電話,讓拿一些衣服過來。
陳姨說好:“有什麼要求嗎?”
“給他拿一些不常穿的衣服過來吧。”她家一直有這個傳統,在醫院穿過的衣服回去不會再穿,圖個好寓意,給他拿不常穿的,回去不穿了也不可惜。
“好的。對了太太,宗叔說之前您有個一直在問的快遞到了,要不要一起給您拿過去?”
她低頭翻了下單號,是那個音樂盒到了。
“要的,麻煩您順便把我放首飾台上的那個盒子,一起帶過來。”
她握了握手心,從他掌心傳來溫熱的汗意。
自己的針不縫,倒是知道幫她擦乾淨血跡。
路梔就趴在床邊,沒想到上次是他照顧自己,這次就變成自己照看他。
沒多久衣服送到,陳姨幫她把舊的音樂盒擺在桌上,中間門的零件依然缺失。
她把新快遞拆開,滿心期待地將新的兔子放進舊音樂盒的中央,但預料之中的音樂聲並沒傳來,盒子一動不動,甚至沒有開始旋轉。
怎麼會這樣?
她有些猶豫地將東西拿出來,撥動舊盒子的開關,依然可以轉動。
也不是沒電了。
但她明明記得,這個玩具放進去,是會自動開啟所有程序的。
路梔在新的盒子裡又試了一遍,這次開啟得很順暢,她也是在這瞬間門才忽然想起來,這個盒子是一碼一物,對應的盒子,必須和對應的玩偶匹配,否則是不能運轉的。
但她的那隻舊兔子早不知道被扔到哪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