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襯著傍晚落進的薄薄一層夕陽,車窗邊沿泛起微光。
他目光很平靜,平靜到路梔以為自己死了。
她舔了下唇瓣,枝椏上有鳥雀啁啾叫了兩聲,打破了短暫的沉默。
她問:“你怎麼知道是男士眼鏡的?”
傅言商眼尾鬆了下,簡短道:“猜對了。”
“……”
察覺到自己上套了,她一把拉開車門,果不其然,坐過的位置上遺落了一個黑色絨麵的眼鏡盒,壓根看不出款式。
路梔的大腦轉得比高考的時候還快。
“那你這麼聰明,有沒有猜中其實就是送給你的呢?”她打開盒子,順暢地圓上了邏輯,“想給你一個驚喜來著,沒想到你提前發現了,你看,連你戴上都剛好。”
傅言商看她:“眼鏡這種東西除非是哆啦A夢,不然應該誰戴上都剛好。”
“……”
“但是我是完全照著你臉型挑的呀。”她抬手把眼鏡架到他鼻梁上,煞有介事地欣賞一番,滿意地點了點頭,“稍等,我拍張照。”
她抬著手機隨手抓拍一張,有點模糊的俯拍角度,沿著他輪廓描摹出些疊影,但依舊無損這張照片頂級的氛圍感,淺色的金絲勾邊克製矜貴,晃動的鏈條如同半解的鐐銬,配著他身上暗色的西服,和光線拉扯出難以言喻的性張力。
她的手按在他肩上。
她發給李思怡:【同不同意給男主加金絲眼鏡?】
李思怡:【?】
【你速度這麼快?】
【我靠好帥,你是對的,霸總和金絲眼鏡適配度100%。】
目的達成,路梔心滿意足地按下鎖屏,對上他視線:“還不信嗎,真是買給你的,沒度數,防藍光。”她有什麼編什麼,“你不是每天看電腦到很晚嗎,保護眼睛。”
他手指輕輕勾起垂落的鏈條:“這個也是保護眼睛的?”
“這個是,嗯……”她想了想,“增添你在半夜工作時候的情趣的。”
“……”
剛到家,她就聽到了兩聲異動,一抬頭,樓梯間上衝下來一隻棕色的毛絨絨,發出陌生但奇妙的狐狸叫。
“快點慢點?”她驚詫轉身,“怎麼把小家夥接過來了?”
“傅老板生日快到了,祖宅要騰開辦宴會,”傅言商洗了洗手,“怕影響它們。”
路梔思緒一瞬間被拉走:“生日?什麼時候啊?你怎麼都沒跟我說——”
“禮物已經買好了,後天。”他說,“準備今天跟你說的。”
她噢了聲:“你買的什麼?我們一起給就行嗎?”
“硯台、書畫、他之前看中的瓷器。”他頓了頓,湊近了些,“你要是跟我分開送,那還叫什麼夫妻?”
……也對。
她發現他有個好習慣,每次她一句話問太多問題的時候,大多數人總會習慣性回複最後一個,但他不會。
可能是工作裡培養的吧,這也需要一定的邏輯性和記憶力,她問:“你工作的時候也是這樣嗎?”
“嗯?”
“就是,每個問題都會回答?”
“不知道,”他說,“工作的時候沒人敢一句話問我超過兩個問題。”
“……”
*
路梔忙了一晚上,給初來乍到的兩隻小狐狸買各種衣服配飾,還錄了一大堆視頻,第二天一到工作室,先代替咖啡給李思怡沉浸式欣賞了半小時。
“太可愛了,下次帶過來給我玩玩,”李思怡嘖了聲,“你老公果然不一般,第一次見人養狐狸的。”
路梔又托著臉欣賞手機裡的視頻,發現她喂慢點吃凍乾的時候,後麵白花花的快點趁機在她的視線盲區,把她的發夾推在了花盆後麵。
“你知道狐狸雖然可愛,但是始終不像貓狗一樣很多人當寵物,就是太難馴化了。”李思怡也適時開口,“不過從他和你結婚也能看出端倪,會養狐狸也不意外。”
路梔:“我怎麼了?”
“你不覺得你也很像狐狸嗎?看著香香軟軟的,其實一點都不服管。”
路梔頗有微詞,“你懂什麼,我在他麵前很乖巧克製的,他根本看不穿我好嗎?”
想起她之前甚至懶得回消息的李思怡:“……”
你是不是對克製和乖巧有什麼誤解?
李思怡懶得跟她在這個話題上多糾結,打開招聘軟件開始繼續招人,沒一會兒,頓了下,在桌子下麵碰了碰路梔的腿:“我靠。”
“怎麼了?”
“有個工作室挖我呢,問我想不想去他們那做戀愛遊戲,可以讓我當主策劃,標的公司是華亞,”李思怡滑著手機,“你看看,我說什麼?徐菁和郭方那個項目流了之後,肯定有很多人盯著要分這塊肉,你還沒考慮好?”
“……”
路梔審文案的鼠標漸漸停下。
李思怡:“你要再猶豫,這塊肉被人叼走可有你後悔的。”
路梔叩問本心:“但是我不想聽他罵我。”
“咱們這遊戲根本都不可能進到總裁辦裡去啊,他手上走的都是幾十億美元的項目吧?”
“你意思說來管我的甚至是公司其他人?”路梔說,“那我還不如對接他呢。”
“……”
沉默好半晌後,李思怡想到辦法:“那這樣,你去和他談合作,改成項目分成,平起平坐,他不就管不了你了?”
“你說的很好,”路梔說,“請問他是憑什麼放著幾千萬盈利不要,來跟我分成呢?我能給他什麼好處?”
徐菁和郭方的項目也好,目前想挖李思怡走的團隊也好,都屬於華亞內部的工作室,隻需要發工資和獎金,遊戲一旦掙大錢,主要盈利方是公司;
但如果她隻是和華亞簽約分成,主盈利的就變成了她,華亞不過是喝喝湯而已。
路梔:“他是雙子,不是傻子。”
“你怎麼連他星座都知道,”李思怡拉回話題,“那又怎麼了,華亞現在被融盛收購了,你老公差那幾千萬嗎?”
“他不差那也得花得有意義啊,我能給他什麼讓他覺得值得?”
“這還不簡單,”李思怡說,“你哄哄他唄,吹吹耳邊風,他耳根子一軟就答應了。男人都這樣,不然你以為美人計為什麼對皇帝有用?他們難道不知道那是美人計嗎?抵抗不住罷了。”
路梔:“我吹吹風他就答應了,那他耳根子得有多軟。”
“……”
*
路梔思考了兩個晚上,覺得李思怡提出的計劃,有一定取其精華去其糟粕的實用性。
雖然哄人她不會,但是聯想到昨晚,小狐狸破天荒地湊到自己麵前來獻殷勤,又是舔舔她手指,又是用濕漉漉的鼻子拱她,她很受用,拆了一整條零食讓它得償所願。
那麼同理可證,這招她也可以用在傅言商身上。
賣乖嘛,她最擅長了。
周六是老爺子的生日宴,一大早,白花花的小狐狸就因為擠了自己一身牙膏,而喜提洗澡套餐。
很榮幸,路梔因為牙膏蓋沒扣緊、監管不力,成為了這次洗澡戰役的發起人。
十斤的狐狸九斤反骨果然沒說錯,看著乖乖軟軟的小家夥,洗起澡來居然上躥下跳,路梔懷疑給它遞個□□它能把浴室炸了。
給狐狸洗完澡,她全身也跟著濕透,不得不再洗一次澡,頓感疲憊地上了車。
體力透支,她靠在車窗上補覺,想著到了傅言商會叫她,於是安心地睡過去,結果再睜眼居然是被聲音吵醒——
左側門拉開,傅言商重新上車,木質雪鬆調迎麵襲來。
還以為自己是進入了某種循環,路梔暈乎乎地茫然了會兒,直到看到他打開她手中的薄荷糖,敲了兩粒出來。
調亮手機看了下時間,居然已經睡了兩個鐘頭。
“……你怎麼都沒叫我?”
“叫了聲,你沒醒,”他說,“睡一會也沒事,傅老板正在跟人拚酒,很吵。”
她甚至都能想象到這會兒正廳得有多麼熱鬨。
而且今天到的客人很多,莊韻和姐姐也會來。
鼻尖動了動,她捕捉到他身上陌生的氣息:“你也喝了?”
“嗯,”他並指捏了捏眉心,“頭疼,緩會兒。”
她好奇:“你酒量不好嗎?”
“好,很少喝醉,但會頭疼。”
她下意識側過去,曲起手指在他兩側的太陽穴按了按:“這樣呢,會好點嗎?”
她以前上學頭疼的時候經常這樣按。
她垂眼捕捉著他臉上的表情,傅言商看她片刻,頓了頓,垂眼道:“……沒。”
“那你睡會吧,我爸喝醉了一般都睡覺,”她拍了拍自己腿,“要不你躺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