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時有時無敲電腦的手指終於停了下來。
暖色的吊燈晃出柔和的光, 傅言商偏過頭,複述一遍她的話:“那種房間?”
他好整以暇道:“哪種?”
路梔:“……”
“就是有手銬啊,你忘了嗎?”
“沒忘, ”他神色鬆散,“但我記得, 你好像還挺喜歡的。”
“我是不小心拷上的!”路梔說,“我隻是好奇, 而且不止,房間上麵還有鏡子,你沒發現嗎?”
“沒, ”他道,“什麼鏡子?”
路梔很難跟他解釋, 以免他詢問自己怎麼什麼都懂, 她含糊其辭了一下, 然後說:“那你自己去了解一下。”
“……”
片刻後,她看到傅言商抬起手, 正奇怪他要乾什麼的時候, 隻看到他手指往語音條上一按, 聽筒貼近唇邊,直白道:“路梔說讓您彆定那種都是情趣用品的房——”
下一秒路梔揭竿而起捂住他嘴, 然後上滑取消語音。
哪有這樣說的?這樣說爺爺得怎麼想她?
鬥爭半晌後,她擺擺手:“算了算了, 你讓他訂吧。”
“……”
既然非得要早起,她不就有籌碼可以談條件了嗎?
路梔抿了抿唇, 說:“你跟爺爺說了我要去嗎?”
她委婉道:“可是我還沒有答應你吧?”
傅言商抬頭看向她。
路梔一條條細數:“你看啊,我這麼討厭早起的人,每次一早起都是對身體和生物鐘的一種背叛, 你知道的,我已經有差不多大半年的時間都是九點多起來了,突然改變生物鐘,對我的肉.體無疑是巨大的折磨和損傷——”
“嗯,”傅言商了然,“所以你想跟我談什麼?”
路梔清了清嗓子,跪坐起身:“之前華亞不是有一個戀愛遊戲的項目吹了嗎?你還記得吧,你否的,現在這個缺口出來了,肯定要補上的呀,這麼大一家遊戲公司,怎麼能不吃這塊肥美的蛋糕呢?”
“你把刀叉分給彆人不如分給我,你覺得怎麼樣?”
他思考片刻,指腹搭在電腦上蓋敲了敲:“你看起來不像是能老老實實坐在格子間裡上班的人。”
路梔很讚同地點了點頭:“所以我想跟你談合作,華亞的宣傳資源分一些給我,其他的你都不用管,然後等年底的分成就行了。”
他眉梢動了下,正要啟唇,路梔伸手製止。
路梔:“你先彆說,讓我說服你一下。”
“……”
她是斟酌過話術的人:“我有專門做過功課,華亞目前的遊戲,都屬於口碑普通,但是特彆賺錢的那種,而且每個遊戲的平均壽命不長,也是口碑的原因。如果你雇我上班,我可能也得過且過,畢竟誰想給boss打工呢,boss又不會對我的夢想負責,在大廠談夢想是很可笑的。”
大boss本人:“……”
“但是呢,如果我們合作,我工作裡每一分榮耀都屬於我自己,我當然有動力了,我會保證每一個細節都打磨到最精致,雖然你賺的會變少,但你這麼聰明的人,應該知道遊戲公司需要一款口碑遊戲吧?這不是能用錢衡量的東西,是一種良性發展、長遠目標、企業文化,你都收購華亞了,難道不想把它變得更好嗎?”
“那麼,”boss本人再度開口,“不衡量金錢的高尚的路梔女士,你打算的分成比例是多少?”
“……”
她心虛地舔了下嘴唇,比出一個數字:“五五分,是我最後的讓步。”
他看了眼手機,停頓不過數秒:“三七。”
“你還是人嗎?”路梔口不擇言,再度揭竿而起,“我也很辛苦的好嗎,你看我回家經常加班的,我累死累活乾一年,就拿30%?”
“我三,你七。”
……
她嘴巴裡還有一萬句討伐的話要說,在聽到他這句話之後化為飛灰,頂燈是不是突然亮了些,不然她怎麼忽然察覺到了自己塑料老公驚為天人的帥氣和偉岸?
下一秒,他拿起手機放到她眼下,是傅誠剛發來的旅遊新計劃。
傅言商:“但是明早要五點鐘起床。”
路梔:“……”
路梔:“…………”
*
晚十點,關燈後房間陷入短暫黑暗,但很快,路梔的手機屏幕亮起。
她咚咚咚給李思怡打消息:【好像成功了。】
幾分鐘後,李思怡消息回過來:【什麼?跟你老公的合作嗎??】
【嗯。】她悲愴道,【但是是用我七天的早起換的。】
還沒來得及高興太久,就看到老爺子發來的詳細計劃,一連七天,一天起得比一天早。
現在早起的悲痛足夠吞沒所有喜悅。
她仰麵躺著,跟李思怡說接下來一周她都在外麵辦公,有什麼情況隨時聯係她。
很快,耳邊傳來聲音。
傅言商:“你再不睡,明早更起不來。”
她吸了吸鼻子,乖乖放下手機睡覺。
但是突然提前入眠,身體還沒適應,她輾轉反側到兩點多才睡著,感覺沒睡一會兒,身邊的人就起床了。
沒一會兒浴室洗漱聲響起,幾分鐘後腳步聲靠近,她聞到薄荷味剃須水的香氣,微冰的指尖捏住她下顎:“起床了。”
她賴床,閉著眼裝死,其實她覺得這個點起來完全沒必要,說不定過去了景區都沒開門——
下一秒人被推著滾了兩圈,像包餃子似的把她完全裹起來,傅言商提起前後兩角:“那你睡著,就這樣上車。”
身體開始離開床鋪懸空,她感覺自己像個垃圾袋被人提了起來,完全搞不懂他是認真的還是在整她,路梔一抖,瞬間拿回了身體的支配權。
“我醒了,”她開始撲騰,“我真的醒了,我馬上可以下來打一整套軍體拳然後在五分鐘內洗漱完畢,真的。”
“確定?”
“確定。”
下一秒被人放下來,她忿忿一腳踩上他拖鞋,反應過來時才察覺到不對。
路梔緩緩抬頭,看到他挑了下眉尾,大腦開始飛速運轉思考措辭。
“……突然反應過來我好像沒有拖鞋,”她謹慎地收起了腳掌的力道,改為試探地輕戳,萬分乖巧地笑了下,“可以把你的拖鞋借我穿一下嗎?”
“……”
*
艱難的晨起運動終於結束,她在車上補了會兒覺,下車時正是七點多鐘,嵌著金邊的日光從雲層外探出一個小角。
她打了個嗬欠,看著從視平線以上直入雲霄的高山,心一寸寸跟著沉下去。
“什麼也沒吃,不餓?”傅言商遞給她一個麵包,“空腹爬山會低血糖。”
她懷揣最後一絲期待:“真得爬嗎?”
他頓了頓:“你能開車上去也行。”
“……”
她在原地磨蹭,吃了片麵包,又被灌了小半瓶電解質水防止虛脫,還想繼續跟傅言商打商量的時候——
老爺子已經穿著登山服,一路小跑著喊他們跟上。
有人真的是生來要做領導的命,她本來想著傅言商在前麵,她在後麵慢吞吞地走走停停,摸魚也不會被發現。
誰知道傅言商直接站在她背後,把她一舉一動儘收眼底,想逃都不行。
爬了四十分鐘後,她感覺整個身體都在燃燒,電量告急,雙腿發麻。
整個山路的第一輪篩選也在休息站拉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