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田作之助將黑色指環套在左手食指上的瞬間,感受到了一種像是從陸地突然沉入深海的窒息般的壓力,即使理智還在,也克製不住的眼前一黑,失去了身體的平衡歪倒了下去。
而後被拉入了一個飄著淺淡櫻花酒香氣的微涼懷抱。
雖然雙眼無法聚焦,連呼吸都控製不住的急促了起來,也感受到了全身毛孔大開似的冷汗之流……織田作之助能判斷出自己此時失禮的栽在了新上司、啊不,應該稱之為老師的人的懷中,臉頰蹭開了對方鬆散的衣領直接貼在了滑膩的胸口肌膚上。
唐突……但是他現在根本沒有推開對方的力氣,甚至分不清自己到底該怎麼站著。
唯一能確定的就是,他的身體和他的三觀一起,在這個時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吸血鬼的力氣遠比人類想象中的要大。
椎名悠生輕鬆的將站立不穩的人類青年抱在懷裡,而後順著對方軟倒的姿勢彎下腰,將混亂中的青年抱上回廊。
為了避免失衡的身體因為掙紮而受傷,衣襟已經被扯得不成樣子的半血族青年很自然的用左臂環住了體格比自己的看起來稍微要結實一些的男人的腰背,而後讓對方枕著自己左側的肩膀鎖骨,伸出右手握住了對方的左手,幫對方引導梳理著周圍與身體裡的靈力。
既然決定了收對方為弟子,那麼自己就該是個合格的老師。
椎名悠生用吸血鬼身體的低溫舒緩著對方的不適,構建著對方內在嶄新的力量體係。
靈力的使用對於強大的審神者而言就像是呼吸一樣簡單,所以這並不是什麼需要全神貫注全力以赴的事情。
對方不受控製的喘.息混合著熱氣撲打在左頸左耳,椎名悠生低頭打量著全身汗濕像是個孩子似的蜷在自己懷中痙攣啜泣的男人,對獵物的溫柔已是半血族青年的習慣,更何況這還是自己未來的弟子,年齡才十九歲——無論怎麼看,比起自己就隻是個孩子而已。
黑發青年闔眸用臉頰蹭了蹭對方以作安慰,思緒卻回到了很久以前。
或許是沒過多久的事情吧?但是那對於椎名悠生而言,簡直就像是上輩子的記憶那般遙遠。
在那個世界,他自以為的摯友太宰治是港口黑手黨的首領,而織田作之助則是武裝偵探社的成員。
首領太宰治通過書得知了某個世界線的未來,得知了他未來的摯友織田作之助的命運,得知了魔人所帶來的毀滅,所以本就天資聰慧智多近妖的他為了避免“摯友”死去的未來而改寫了新的劇本。
四年的不眠不休——椎名悠生現在想起來也還是覺得很難過。
在單一的世界線中,審神者限製太多,所能給出的幫助有限。
熬夜?好啊,一起熬。
情報?可以,我去找,請你休息。
可以說,椎名悠生這個人如今作為領袖的氣度與謀略大局觀,以及那蠱惑獵物之時的不擇手段,很大一部分都是受到了那個人的影響。
然而,當時的工作強度,即使他是個打輔助的吸血鬼都有些吃不消……可是那個人還是像在被什麼可怖的野獸所追趕著噬咬著,拚命的奔跑著燃燒著,連呼吸都帶著孤獨入骨的痛苦。
他最終明白了,他什麼都做不到。
——因為他不是那個人的執念。
他等在駕駛座上,作為司機,沉默的將出了lupin的港黑首領送回那黑沉沉的像是五棟監獄般的港黑大樓;
他站在觸手可及的位置,目送那人墜樓之時不留給任何人、隻為完成一切布局後解脫的喘了口氣的微笑。
【你追逐著書中所看到的另一個自己的未來與友情的幻影,卻從不曾回頭看一眼你現實中真正等在這裡的朋友。】
【你是我的摯友,我卻從不是你的什麼。】
【即使這樣也沒關係,因為你執著起來就是這樣的人。】
【但是,至少,我希望你能明白,並不隻是某個人或者某些人活下來就能讓你幸福。】
【這世界本就對你溫柔。】
——直到最後,那個人都是他心中唯一的摯友。
——因為那毫不留戀的一躍,人類以死亡來證明的“你不值得我留戀這世界”,最終誰的生命都沒帶走,唯有他們的未來,被那個不願真正堅強起來的孩子氣的可憐膽小鬼給徹底摔了個粉碎。
——而他們,永不會再見。
他可能一直都是明白的吧,畢竟太宰治是個聰明的人。
明白武裝偵探社的織田作之助從來不是他的朋友,明白陪伴在自己身邊的椎名悠生最終沉默著不再勸誡也不再微笑意味著什麼……卻沒有勇氣、直麵被譴責的可能性也要追回屬於自己的真實友情。
或許那個人也曾想挽回過些什麼。
【悠生,最近不想吸我的血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