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書:“…………”
她這會兒如果說個“不”字,那就相當於在欒巧傾麵前拆自己剛剛搭起來的台子了。
宋書沉默幾秒,微笑,“當然。我隻是想問,秦總現在方便一起走嗎?”
秦樓淡定地一捋筆挺的西裝袖口,“為了拜望伯父伯母,我已經換好正裝準備就緒,隨時可以出發了。”
“……好的,那我們走吧。”
*
回家的路上,坐在秦樓的車裡,宋書當著後排欒巧傾和駕駛座上秦樓的麵,給父母去了電話。
“媽,我大概中午前就能到家。”
“……”
“嗯,我已經坐在車上了。”
“……”
“不,起笙不來,不過我公司裡的兩位同事說要一起來探望你們。”
“……”
“嗯,好,媽你放心吧。”
“……”
掛斷電話,宋書目光帶著淡淡笑意,掃過後視鏡裡表情不自在的欒巧傾。
“我已經和我爸媽說過了,今天中午你們就留在家裡吃飯吧。”
“……”
出於各自不同的目的,秦樓和欒巧傾不約而同地保持了默認態度。
一路無話,車開至秦情父母的新家。
彆墅外有專門的停車位,宋書指引著秦樓把車停下後,就和局促的欒巧傾一起下了車,提著秦樓出發前讓人準備好的東西,沿著修葺平整的草坪走向不遠處的連棟彆墅。
秦情父母家在連棟彆墅的西側,東側彆墅前的院子裡,一位看起來六七十歲的老爺子正彎腰收拾著院裡的花草,聽見腳步聲後他抬起頭。
眯眼看了兩秒,他對著走在前麵的秦情笑起來,“小秦,又回家看你爸媽來了?”
“是,張爺爺您吃過了?”
“我還沒,先出來溜達溜達。小秦你不是知道麼,我那老婆子最喜歡念叨我了,我要是不出來她肯定還得嘮叨――”
“你是不是又跟小秦說我壞話呢?”
東側彆墅一樓的窗戶被拉開,一位精神矍鑠的老太太扒著窗框瞪花園裡的老爺子。
老爺子連忙裝耳背,低頭念念有詞地意粱ú萑チ恕
宋書不由莞爾,“孫奶奶,哪能啊,爺爺誇您做飯好吃呢。”
“小秦你就彆替他說話了,我還能不知道他什麼德行嗎?”老太太這樣說著,還是笑眯眯地樂了起來。
兩邊又閒聊了幾句,這才結束對話。
宋書轉回頭,就見秦樓眸子裡若有深意地噙著點淡淡的笑色,而他身旁,欒巧傾臉色難看,近乎有些發白。
宋書心底略微不忍,但還是咬了咬牙裝作沒看見。
――她對巧巧和秦樓來說的意義終究不同。塵埃落定之前,她不該也不能把巧巧扯進這不知道結果如何的危局裡。
痛一時總好過再失望再絕望地痛個長遠。
這樣想著,宋書唇角慢慢牽起來。
她笑意溫和明媚,“欒部長,請進吧。”
“……”
欒巧傾失魂落魄地往裡走。
秦樓落後兩步,跟在宋書身旁,也趁機拉住了人。
“過了。”
“……什麼?”宋書微抬眼看向他。
秦樓下巴抬了抬,示意向東側彆墅,“你父母不是才剛搬來,兩家關係沒有刻意親近討好的話,很難熟絡到這種程度吧?”
宋書被這話梗了下。
須臾後她微微歎聲,“進去吧,福爾摩斯。”
“……你這套把戲,也想用在我身上的,對吧?”
宋書裝作沒聽見。
秦樓跟在她身旁,啞聲笑了下,“但是這些對我來說沒用的,我確認是你,那就隻會認準你――其他所有的人和事情都不能乾擾我的判斷。”
秦樓一頓,跟她搖著尾巴爭功,“欒巧傾黏在你身邊那麼些年,還是沒辦法跟我比。”
宋書一頓,“這時候說這種話,秦總,您是不打算當人了嗎?”
秦樓輕嗤笑聲,“是不是人有什麼所謂,你是我的就好了。”
“……你到現在還吃巧巧的醋?”
“哼。”秦樓冷笑了聲,“她跟我搶你的那些時候我還沒忘呢。這樣還認不出來是她自己傻,被一點小把戲就迷了眼,你白疼了她那些年……既然她猜不出來,那我們就不告訴她,以後也不告訴。”
宋書:“。”
宋書進門之前,低低一歎,“做個人吧,秦樓。”
秦樓充耳未聞。
秦情父母今年都還不到50,從國外定居回來,穿著觀念和聊天方式也帶點洋氣,沒什麼長輩的威嚴。
等秦樓和欒巧傾給兩位長輩打了招呼,宋書便給他們介紹,“這是我們公司總經理,秦樓;這位是人事部部長,欒巧傾。”
秦嶼崢有些驚訝,“這麼年輕?”
梅靜涵輕搡了丈夫一下,“英雄出少年嘛,我看秦總和欒小姐都是一表人才,再傑出點也不為過。”
秦嶼崢皺了皺眉,不讚同地看她,“以貌取人,膚淺了點?”
“有嗎?”
“有。”
“那你要慶幸噢。”
“……怎麼說?”
“要不是以貌取人,那我肯定瞧不上你的。”
“……”
秦樓和欒巧傾誰都沒想到這夫妻倆會是這樣活潑不沉穩的性子,更沒想到秦家裡是這樣和和樂樂的氣氛,一時都有些回不過神。
宋書顯然是習慣的,在父母之間互相的打趣裡,她穿插幾句,進出的自然而然,逗得兩人跟著笑起來。
然後宋書才像是想起身旁這兩位客人,“爸,媽,那我去廚房準備飯菜,你們和他們聊會兒吧?”
“囡囡,媽媽幫你一起吧?”
“不用。”
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欒巧傾回過神,尷尬地起身,“那我……”
她沒說完,秦樓已經先她一步走出沙發區,“我給你打下手。”
宋書眨了眨眼,“秦總是客人,這不太好吧?”
“進了一家門,不是一家人麼,你還這麼跟我客氣了?”
秦樓語氣輕鬆,帶點玩笑,一雙眸子卻黑黢黢地盯在宋書臉蛋上。
宋書心底無奈,隻得同意,“那辛苦秦總了。”
“不辛苦,應該的。”
“……”
等兩人進到廚房,梅靜涵還有些驚訝地扭頭看向欒巧傾,“你們秦總年紀輕輕,這麼有能力,還這麼不端官架子――真是好平易近人的噢。”
欒巧傾嘴角抽了抽,心說您那是沒見他在公司的狗脾氣,也沒猜到這禽獸明明心有所屬還對你女兒居心不良……
在心底咒罵怨念了秦樓幾句,欒巧傾麵上強撐住笑,“是啊,我們秦總可,平易近人了呢。”
“那就好,那就好。”
“……”
廚房的玻璃推拉門一關,抽油煙機一開,高功率帶來的抽氣聲遮住了裡外所有的動靜,把彆墅一樓的客廳和廚房隔絕得像兩個世界一樣。
再加上玻璃門是磨砂的,又刻著各種繁複而顏色繽紛的花紋,基本上裡外看不見任何東西――進了廚房,秦樓大膽多了。
“你和叔叔阿姨生活很多年了?”
“嗯。”宋書在洗菜池裡洗著手裡的果蔬,眉眼平靜,“從出國以後,我就一直跟在他們身邊。”
秦樓眼神停頓了下,“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宋書沉默須臾,“你真要聽?”
“嗯。”
“……他們確實有個女兒,就叫秦情。他們一家人原本是回國探親,卻受了我的牽累,被卷進那場車禍裡。我和他們女兒兩個人都是重傷,前後被送進同一家醫院――所以後來那家醫院裡確實有人被下了死亡通知書,但那個人不是我。”
宋書一口氣說完,有些如釋重負,緩了幾秒,她才又開口:“醫院裡那些細節是餘叔和他們溝通的,那段時間我很消沉,對全過程的記憶都已經有些模糊了。但我後來始終覺著自己欠了他們一個女兒,這些年和他們一起相處時有時候也會愧疚……但他們對我很好,我也想儘可能地彌補他們。”
宋書說完後,發現身旁安靜了很久。
她有些奇怪地回眸去看,隻是剛轉過頭,就從後被秦樓抱住。
他將她抱在懷裡,手臂用力得緊,緊得帶點栗然。低下頭來貼在她耳邊的呼吸也有些努力壓抑卻壓抑不住的顫音。
宋書垂下眼簾。
身後那人一字不須得說,她便已經聽到了。
“這些年我過得,還不錯,真的還不錯……所以你不需要自責,秦樓,那件事和你沒有關係的。”
“如果和秦家有關係呢?”
“秦家是秦家,你是你。”宋書淡淡笑了,“難不成人還要因為一個姓,就生來要背負原罪麼?”
“……”
“更何況,”宋書輕歎了聲,“你就不是受害者了麼?”
秦樓沒有說話,更緊地擁住她。
宋書竭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輕鬆些,“你看,我現在有父母,有朋友,還有未婚夫,不是挺好的麼?”
“……!”
秦樓身影一僵。
幾秒後他磨著牙陰沉著聲音開口,“你故意的。”
宋書眨眨眼,“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秦樓氣悶地哼了聲――
一被提醒起餘起笙,他心底那些自責和難過確實嗖地一下原地變質,攪成一鍋又一鍋冒著大泡泡的濃醋了。
沉默幾秒,他不甘心地問:“所以他們真以為你和餘起笙是未婚夫妻關係?”
宋書想了想,“餘起笙好像是這樣告訴他們的。”
秦樓:“……”
宋書莞爾,“好啦,以後我找個機會跟他們解釋清楚。”
秦樓這才平息怨氣。
宋書輕掙紮了下,“鬆手,我要把菜切一切了。”
“不鬆。”
“你……”
抽油煙機的聲音裡,廚房門突然毫無征兆地打開,梅靜涵笑容滿麵地探頭,“囡囡,真不需要媽媽幫你――們……”
尾聲扭曲。
油煙機的抽風聲轟鳴。
三人表情被這風吹得有點淩亂。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