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酒駕司機保外就醫的疾病是冠心病,按照記錄信息,他在獄中有嚴重心絞痛反複發作,在做了規範治療後仍舊有嚴重的冠脈供血不足的表現,還出現了嚴重心律失常的病症。
現在,那個男人就在這間醫院的心內科病房做住院治療。
宋書對於當年那起車禍的印象已經不深了,也或許是大腦本能地逃避那種噩夢一樣的回憶――這些年她幾乎連那個男人的模樣都忘記了。
不過在昨天,她逼著自己看著資料上那張平平無奇的臉,逼著自己記下一切可以用來對那個人威逼利誘的信息。
九年前她在那場慘烈的車禍裡活下來了。這一次她要做那個人的噩夢。
口罩上方,棒球帽下,宋書的眼睛裡一點點被冷意浸漬、覆蓋,然後完全占據。
她插在口袋裡的手無意識收緊,直到掐得掌心刺痛,宋書才回過神,定睛向醫院門診樓的裡麵走去。
資料裡那個人住院的病房信息出現在她的腦內,通往那裡的線路圖也迅速在黑暗裡勾畫出紅色的線條。
宋書微低著頭,偶爾掩住口鼻咳嗽兩聲,儘力避免與任何人交上目光。
在醫院門診樓的一樓內亂轉了幾圈,宋書才終於向著電梯間走去。
而就在此時,宋書的手機突然響起來。
宋書猶豫了下。
她拿起手機一看,來電顯示上是秦樓的電話。想到自己此時在做的事情,宋書本能地有點心虛,甚至很想直接把電話掛斷。
但是按照瘋子的心性,如果她此時把電話掛了……
宋書思考了幾秒可能出現的幾種後果後,頭疼地走到旁邊,接起電話。
“秦――”
“誰讓你一個人去那種地方的!”電話對麵驀地響起男人低啞憤怒的聲音。
宋書語塞,“你怎麼知道……”
“我當然知道!不在你身邊留人的話,我怎麼可能放心扔下你一個人出差!?”
宋書無奈,低垂下眼,“你既然知道我來了什麼地方,應該也查到我為什麼來的了――這個機會我不能放棄,秦樓。”
“那是個圈套!那個人現在根本就不在那家醫院裡!”
“――!”宋書身影一僵。“怎麼會……”
“具體我之後跟你解釋!你現在就保持這跟我通話的姿勢,哪都不要去,留在原地!”
宋書默然許久,苦笑了聲,抬手揉揉眉心。她的聲音放到最輕。
“除了你放在我身邊的人外,還有彆人在跟著我,是麼?”
電話對麵沉默幾秒,秦樓的聲音再響起時近乎嘶啞,“你都明知道了還要往裡麵鑽――當年那件事就真的比你的命都重要是不是?”
宋書慢慢歎出一口氣,“我不想和你吵架,秦樓,所以我們不要在這個問題上討論了,好嗎?”
秦樓不肯說話。
宋書豎起耳朵聽了幾秒,突然皺眉問:“你現在在哪裡?”
“路上。”
“……什麼路上?”
“當然是去醫院找你的路上。”
“――!”宋書回神,眼神驀地一沉,“你來這裡做什麼!你不能過來――如果你出現在這個地方,他們隻會連你也已經知道真相的事情都確定,到時候你會比我還要危險!”
秦樓咬了咬牙,擠出聲戾氣的笑。
“擔心麼?心疼麼?……小蚌殼,你活該。”
“秦――”
宋書在聲量爆發到無法控製的前一秒咬住了牙齒,硬生生壓了回去。
她深呼吸幾次,側轉過身,背對著身後熙熙攘攘的人來人往。
“秦樓,你能不能彆用這麼幼稚的行為讓自己冒不必要的風險!我來這裡是迫不得己,就算明知道是陷阱我還是要往前踩,因為這些年我們已經進了僵局死局――隻有破局我才有可能拿到真相、才有可能把那些藏在暗裡的我們還不知道的黑手抓出來――而你、你現在根本沒必要讓自己無謂地陷入危險裡!”
“是你先讓你自己陷入危險的。”秦樓嘶聲道。“我們之前說好了,所有的事情我們一起麵對,所有的危險我們共同承擔。”
“我隻答應告訴你真相,沒有說那些危險也要讓你――”
“無論如何,”秦樓打斷她,“都是你違背在先。這件事你根本沒有告訴我,就自己做了決定。”
宋書低頭,“……我如果告訴你,你會同意嗎?”
“當然不會!”
“所以,”宋書說,“所以我才不告訴你啊。我都說了,這件事我必須要做,哪怕隻是踏進他們的陷阱、讓他們確認我對他們具備威脅都夠了――我需要破局的路。”
“那你就準備拿自己的命去冒險去試探去破局?”
“……對不起,秦樓,雖然有危險,但是我沒彆的辦法。”宋書無聲地歎氣,“我會很珍惜自己、會儘力保護好自己的,我知道我不隻是為自己和那件事活著的――但你也要理解我,我沒辦法,我隻能這樣做。”
秦樓再笑,咬牙切齒,“那你也理解理解我――在原地等著,哪都彆去,我很快到。”
“……”
聽著那邊似乎是有風聲掠過,宋書無奈地靠到牆上,她低著眼對著電話對麵,輕聲地像在歎氣。“可是你來也沒有用的,既然他們設這樣的圈套又盯上了我,那他們已經能夠確認我來這裡的目的了――不然我何必要打扮成這樣?”
宋書一頓。
“所以你回去吧,秦樓,我也會直接離開――你不必來。”
“那場車禍的第三層,我找到了。”
“!”
宋書幾乎已經要邁出的腳步驀地停在原地。
她睜大了眼睛,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說……什麼?”
“你就不奇怪,”秦樓緩了口氣,似乎在做什麼劇烈的運動,連笑聲都嘶啞,“我怎麼會在你剛剛任職助理,就跑出去出差半個周,甚至連你都不帶在身邊?”
“――”宋書呼吸一緊。
秦樓笑起來,陰沉躁戾的,“沒錯,我也瞞著你去做危險的事情了。”
宋書這樣的心性也忍不住咬牙了,“今天晚上,我們坐下來好好談談。”
“是該談。不過如果你現在走了,那你這輩子都彆想從我這兒聽到那件車禍的答案。”
“秦樓。”
“小蚌殼,我說了,這是你活該。”秦樓語氣凶狠,“你做的事情比我做的危險得多,你要拿自己的命去冒險,而你卻不告訴我――那今天之後,我去到那裡而帶來的所有我的危險都是因為你,你要一直記得,這樣你下次就不會再犯。”
“…………”
宋書第一次有要被秦樓氣瘋了的感覺。
她用力地咬牙,艱難地邁開第一步。
“那你就彆告訴我,我寧可不知道――我還是會在你到達前離開這裡。”
“是麼?”
對麵突然一聲極輕的笑。
宋書心裡驀地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下一秒,她身後一陣風聲掠過來,她從後被人抱了滿懷。
――前一秒還在手機裡的聲音,這一刻已經貼在她耳旁。
“晚了。”
宋書牙都快咬碎了。
到此時她哪裡還會反應不過來,秦樓之前在跟她說的一切都是拖延時間!
“你――”
一想到這人是親手把他自己無謂地犧牲、無謂地往火坑裡推,宋書心火便直接竄了上來。
她轉過身剛仰起頭,就被秦樓突然俯下來吻了吻。
“對不起,小蚌殼,我沒想跟你說那麼重的話。但是不這樣說的話你就不會生氣,不生氣的話……你那麼聰明,肯定會察覺我的目的。”連他都知道他自己是她難得的痛處――被瘋子把她的脾性摸得通透,宋書咬碎了牙也隻能往肚子裡吞。
時至如今,再氣惱都無用。
宋書隻能飛快地調動起思緒,思考該如何解決麵前的情況――她可以被那些人貼上威脅的標簽,但她絕不能容忍秦樓也涉足這樣的危險。
不等宋書有成型的想法,秦樓已經牽住她的手,轉身往前門診一樓的大廳走去。
宋書一懵,回過神後壓低聲音,“你做什麼?”
秦樓啞聲一笑,“救你。”
“?”
幾秒後,秦樓拉著宋書停在一個醫護人員的麵前。
他的聲音沒有任何遮掩,足夠附近幾米內所有可能在暗中盯著的人聽見――
“請問,查懷孕去哪個科室?”
宋書:“……?”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