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看著轎車噴出一團尾氣然後揚長而去,沒入車尾燈彙成的長河裡,Vio資本的職員們在寒風裡僵立許久。
實在是方才看見的那一幕給他們心靈帶來的衝擊太難以用語言表達,所以到車尾氣都看不見了的時候,他們才將將回過神來。
不知道誰先開的口:
“這也就……太熟練了吧?”
“誰說不是呢。”
“我還是第一次見秦總這麼,聽話啊。”
“可彆亂用詞,聽見這個詞按在秦總身上我都覺得驚悚。”
“是吧,我也這麼覺著。”
“可剛剛那狀態確實是聽話啊,秦助理甚至都沒說什麼,他就直接跟進車裡去了。”
“這才是真正地長了一張餘生無憂的初戀臉啊,真叫人羨慕。”
“得了吧,你自己羨慕去,我才不羨慕呢。被人當替身,到死也是替身,再愛她寵她有什麼用,還不是把她當另一個人的影子——這麼活著不可悲麼?”
“噫,你不會是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吧?”
“你……你才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呢!”
“不過,也難怪秦情現在在公司裡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就看剛剛那場麵,這枕邊風恐怕已經把秦總給吹迷瞪了。”
“…………”
那些議論聲乘著風和酒意,或多或少地漏進欒巧傾的耳朵裡。
欒巧傾站在馬路邊上,撇了撇嘴:“什麼枕邊風,吃都沒吃到……他倒是想被吹枕邊風,有那福氣麼。”
楚向彬恰巧結束了和雋升律所那邊的最後一點客套,出來以後走到欒巧傾身旁,這句話不偏不倚落進他耳朵裡。
他瞥過去,“你倒是替秦樓操心。”
“嗬嗬!誰替他操心啊?我那是……”欒巧傾本能反駁,扭過頭對上楚向彬的臉,她又停頓了下,難得有點不自在的情緒,“謝、謝謝你今晚給我擋、擋酒啊。”
說著話,欒巧傾臉上飄過去一點可疑的紅暈。
楚向彬眼神微閃了下,隨即隻聽見風裡被酒意熏染沙啞的聲線低笑了聲,帶著點調笑和嘲弄,“不就是喝了個跨年酒,怎麼還把欒部長喝結巴了?”
“——?!”
欒巧傾剛攀上心頭來的那點赧然頓時被一盆冰水澆得一絲不剩,她磨了磨牙,轉頭怒視楚向彬:“你才結巴呢!”
楚向彬不陪她玩這種幼稚的小學生互懟,隻笑了聲,沒說話。
“……”
欒巧傾把這聲笑自動解讀為嘲弄,頓時更加來了點莫名羞惱躥上來的火。
她回頭看了一眼楚向彬出來的方向,然後轉回頭,抱起手臂冷笑了聲,“楚總剛剛乾嗎了,和雋升律所的餘總友好交流去了?”
楚向彬垂眼看向她,沒說話,算是默認。
“我印象裡,楚總以前可不是這麼一位愛搞娛樂生活的人啊?包括在公司也是,怎麼覺著你這次回來以後,脾氣都好多了?”
楚向彬看了她兩秒,笑著轉開眼,“想嘲諷什麼就直接嘲諷,彆拐彎抹角了,這也不是你的性格,欒部長。”
欒巧傾臉一紅,“你知道我什麼性格……不對,你也知道我要嘲你了?我看你原本在公司都敢和秦樓對著乾,還覺得你有點氣節呢。結果怎麼就去勤銳溜達了一趟回來,連那點傲氣都磨掉了?”
楚向彬默然兩秒,眼簾一掀,“那你猜是為什麼?”
欒巧傾一噎,“我哪知道。”
楚向彬輕聲:“因為有所求。”
“求什麼?”
“……”
欒巧傾想了想,“股權?我聽說秦樓要許給你Vio的一部分股權了。”
楚向彬無聲一歎,未置可否。
欒巧傾以為他是默認,更不屑地撇了撇嘴角,“沒想到你也是個為五鬥米折腰的……雖然Vio的股權現在比五鬥米值錢太多太多了,但你也不缺這點能力或者錢,乾嘛這麼想不開?”
“欒部長現在是以Vio人事部部長的身份勸我改投彆家公司?”
欒巧傾一噎,“我可沒說這話。”過兩秒她反應過來,豎起眉頭,“你是我的頂頭上司——我管得到你麼我?”
楚向彬笑著點點頭,“難得你還記得,從你平常跟我說話的態度裡,我還真覺不出來。”
“乾嘛,非得我恭恭敬敬喊你楚總萬福?”欒巧傾斜了他一眼。
楚向彬笑,“不用,直呼名字都可以。”
“……你怎麼突然這麼好說話?”
“你是秦樓宋書的妹妹,我現在有所求、想在Vio混下去,不該捧著你?”
欒巧傾一琢磨,恍然大悟,她嬉笑著拍拍楚向彬的肩膀,“可以啊小楚,有覺悟。”
楚向彬眉毛一挑,“……小楚?”
“你說直呼名字都可以的,這樣叫不行麼?”
“……”
楚向彬沉默良久,慢慢笑開。
眸子裡黑漆漆的。
“行,當然行。……以後有你叫的時候。”
“?”欒巧傾茫然地回過頭,“你剛剛說什麼,聲音太小我沒聽清?”
楚向彬抬了抬手,“沒什麼。我給你當司機,送欒部長回家吧。”
欒巧傾剛想拒絕,想了想自己占好的便宜得鞏固鞏固,免得明天起來楚向彬再裝忘了。
她展顏一笑,得意地笑。
“行啊,走吧小楚。”
“……”
楚向彬垂眸莞爾,領著欒巧傾往自己停車的地方走了。
另一邊。
公司派來接秦樓的專車內。
秦樓今晚悶不做聲地就著醋海翻波給自己灌酒,確實灌得有點多了。
前麵跟著宋書鑽進車內完全是依靠本能——宋書用的沐浴露和身體乳,味道是他最熟悉的淡淡的睡蓮混著檀木清香,洗發水則是紫羅蘭的香氣。
所以一嗅到這味道,他憑本能覺著自己守了好幾年的網子終於把蚌殼給逮到了,循著氣息關了“網籠”進來。
然後人被宋書往車裡牽進來,倚在她肩窩蹭了蹭就又睡過去了。
宋書沒怎麼見秦樓喝醉過,第一次見就是剛回國到Vio辦入職那天,在23層摸著黑擔著驚受著怕,她也根本顧不得注意那人醉酒後是個什麼模樣。
此時車裡除了司機就隻有他們兩個,左右無事,宋書便轉過頭去,安靜地看著倚在自己肩上睡著的男人的眉眼。
拋開秦樓那瘋子脾性不談,這人生了一張極好看的臉,宋書沒見過他親生父母的照片,但料想這種頂級基因彙聚一身的情況下,也一定都是翩翩公子和窈窕美人的結合體。
睡著時他眼簾安靜闔著,於是最出彩的就成了那筆直修挺的鼻梁,加上膚色冷白,更像是用最矜貴的羊脂玉一點點雕琢出來的。
瘋子安靜下來,其實更像個睡美人啊……
宋書心裡想著,無意識地抬起手指,順著視線,隔著一兩公分的空氣,慢慢滑下那人的鼻梁曲線。
隻是滑到一半宋書驀地醒神,眼神重歸清明後,她看著自己還抬在半空的手,有點哭笑不得:一定是最近和巧巧待在一起時間太久了,她那點花癡都快傳染給自己了。
宋書這樣想著,就準備收回停住的手——隻是不等她真移開幾分,她眼前影兒一閃,然後她的手腕就被緊緊地鉗製住了。
宋書怔了怔,隨即抬眼,正撞進一雙黑漆漆的眸子裡。
眼睛的主人還靠在她的肩上,見宋書沒有掙紮的意思,秦樓嘴角一勾,慢慢支起身。
他薄唇微動,聲音是被酒精浸染過的沙啞,還帶一點個人氣質十足——很是瘋勁兒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