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書也要動身,卻被秦樓拽住了衣角。
“我很快回來。”她輕聲,近乎於哄。
秦樓:“你不用去送他。”
“我不這樣做,我爸媽會覺得我連基本的禮儀都丟掉了。”
“……”秦樓不甘又無奈地鬆開了手。
宋書快步走向茶室外。
一路穿過走廊,踏出玄關,再走進彆墅外的院子,一前一後的兩人間都很安靜。
到院門前,宋書主動上前,打開門鎖。就在她側過身準備讓出過道時,她聽見身後老人笑歎了聲。
“其實今晚能在這兒見到你們,對我來說已經是個意外之喜了。”
宋書沉默兩秒,平靜開口:“我以為秦先生既然特意搬來,今晚的相遇就早在您的預料中,沒什麼好意外的才對。”
“不,今晚不一樣。畢竟是舊歲換新年,我原本以為我是要一個人跨過去的,沒想到還能看見你和他。”
“……”
老人話裡那種沒有刻意渲染但到底有感而發的蒼涼讓宋書的話聲也梗在了喉嚨裡。
她沉默許久,“新的一年,祝您身體健康。”
秦梁似乎是愣住了。
他眼神微顫,幾秒後才沙啞著嗓音開口:“我以為你永遠不會原諒我。”
“我確實不會。”宋書沒有猶豫地說,“我也沒資格原諒您,有資格的人長眠地底,沒辦法告訴我她的答案。”
“那你——”
“但我會給您該有的尊敬,因為您是秦樓在世的唯一的直係血親了。就像他為了我怨恨你一樣,我會為了他尊重你——不管秦先生是否能理解我們之間的感情,我們就是這樣的。”
宋書停了下,再次開口。
“而如果您不能理解,那我或許可以告訴秦先生,這就是從始至終,秦樓從來不可能真正沒有芥蒂地成為你的孫子的原因。”
“……”
秦梁眼神微震。
宋書平靜垂眼,繼續道:“他討厭功利,而你給他的一切所謂的愛,都有目的——不管是為了補償、為了贖罪,還是為了保全、為了自恕、為了得到原諒——你給他的每一份關懷和愛都明碼標價,從來沒有哪一份是純粹的為了他。而可以被估價和買賣交換的東西,那是他最討厭的。”
宋書停住,抬眼,“我也一樣。”
這一次秦梁的沉默格外地久。
久久之後,他慢慢點頭。
“我知道了。無論如何,謝謝你願意告訴我這些話。”
“……不客氣。”
宋書側身,讓出通往院外的路。
“您慢走,我不送了。”
秦梁拄著拐杖,慢慢、慢慢地向外走。
看著那道和記憶裡的精神矍鑠和老當益壯不再相符的、已經有些佝僂了的背影,宋書終究垂下了眼。
她的聲音很輕。
“我知道,至少在以為我們已經死了之前,你是真心照顧過我們的。就像,我也真心把你當做過自己的爺爺一樣。”
“——!”
秦梁的背影驀地僵停。
“那些年我不喜歡說話,或許欠過您一句。”
她抬眸,在夜色裡輕轉身。
“新年安康,爺爺。”
半晌,彆墅門關上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而背著院門上那盞昏黃的小燈,秦梁藏在陰影裡的有些渾濁的眼,慢慢慢慢泛了紅。
“對不起啊……”
老人的聲音被風吹散在夜色裡。
不知道吹到了誰那裡去。
*
元旦過後,距離正式的大年夜已經隻剩月餘時間。
年底的績效考核以及1月底前需要公示的年度財務報表都到了最後階段,公司上下忙得如火如荼。
這其中尤以人事部為最。
績效考核本來就是他們部門的頭等大事,以前有林峯在,欒巧傾基本摸魚。今年那位牽涉案中在審,楚向彬又是從呂雲開手底下跨組調過來的,對人事部流程並不熟悉,這可忙壞了欒巧傾。
而倒計時到年底前的最後一個月,公司年會的安排也不得不提上議程。
績效考核這邊欒巧傾已經有點自顧不暇了,年會的任務一從22層派下來,她隻恨不能當場把自己切成兩片來用。
人事部裡原本就有後勤的分組,隻是缺了能夠領頭的人——這種公司一年一度的大活動,要想鎮得住場,至少也得是部長以上級彆的人——而這會兒公司裡,部長以上級彆的哪個都不好過,根本就找不到能借調的人手。
欒巧傾最焦頭爛額的時候,習慣性地把目光投到宋書的身上。
被欒巧傾死纏爛打了半個周,宋書終於鬆了口。
“先說好,”宋書無奈道,“這種年會我也沒有操辦過,所有細節一概不明。我最多按照往年留下的流程記錄,隻負責檢查和監督進度。”
“夠了夠了,這就夠了!”欒巧傾點頭如搗蒜,一把抱住了宋書,“果然隻有你才是我的親姐啊,其他人就沒一個靠得住的!”
宋書嫌棄地推開她,“本來就是你的工作任務,還要彆人靠得住?明年再屍位素餐,不用彆人提,我都該跟22層要求撤換上來一個更有能力勝任的人了。”
欒巧傾被自家表姐訓得蔫頭蔫腦,偏偏還一個字都反駁不了,隻能委委屈屈地承下來。
於是從這天之後,宋書幾乎每天早上來到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去一趟8樓的人事部,關心一下年會的後勤進度。
最大的益處大概是需要22層決策的事務,通過她這邊就能最短時間地敲定。
而跨年時部門聚餐的事情傳開以後,公司裡都知道“秦情”助理在22層的總經理那邊正是盛寵,沒人敢得罪她,連背後的議論都少了許多。
直到一個人的出現,給Vio這片逐漸平定的湖麵拋下了一顆石子。
蕩開的第一圈漣漪,先泛到了人事部那裡。
距離除夕隻剩不到20天的時候,一個周一的早上,宋書剛到22層的助理秘書組沒多久,就見欒巧傾氣勢洶洶地從電梯間裡出來,直奔總經理辦公室。
宋書一怔,放下手邊文件,起身走到辦公區外,把人攔住。
“一大清早,你上來做什麼?”
“秦樓呢!我要見他!”欒巧傾臉色通紅。
宋書微皺起眉,“E國辦事處那邊出了一點小狀況,他出差去了。”
欒巧傾一愣,“那你怎麼沒去?”
宋書冷淡地瞥她,“你說我怎麼沒去?”
“哦對,年會快到了是吧。”欒巧傾微咬牙,“呸,氣得我都糊塗了。”
宋書不解地問:“到底出什麼事了?”
“……”
欒巧傾欲言又止幾回,終於咬咬牙開了口。
“我那邊剛接到通知,說宋茹玉要回國了——她媽做下那樣的事情,她還有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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