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雖然對此人生地不熟的,但來前卻仔細的看過地圖,知道來了這縣城之後,我應該順著一條省道,筆直的往北走,走到某處後,再往西拐,過幾個村子,才能去到閆成武所在的那個鎮子。
省道的標識剛才我看到了,而這對情人,他們的車子轉了個彎,往東駛去,我再跟著他們,怕是就遠了。
我飄下了車,一個人走去了省道,在路邊站了一分鐘
,迎麵就來了一輛小貨車,我毫不客氣的飄了上去。
這車上是一個中年男人,一身風塵仆仆的樣子,卻聽著歌兒,抽著煙,還跟著歌聲哼唱著,挺高興的樣子,也不知道這哥們遇到啥好事了。
這輛車坐了沒五分鐘,他也拐進了縣城,沒辦法,我隻能下車,又上了一輛麵包車。
這輛麵包車裡,做了一家四口,一個女人抱著一個小男孩坐在後座上,一個八九歲大的大男孩,跟父親坐在前麵,那女的不知道因為什麼事情,再跟男人慪氣,男人在哄她,她半天沒好氣的懟一句,這樣走了沒十分鐘,他們也偏離了國道…
之後,我又連續搭了四輛車。其中最好的一輛車是一輛寶馬,那車裡坐著一對打扮得體的中年夫妻,妻子在哭,說再拿不回來錢,這月還是發不上工人的工資,這都三個月了,再這樣下去,人心都散了,還有某
某銀行的貸款也要還了,白天公司又來了要債的…男人默不作聲的聽她說著,最後悠悠歎道,看來隻能把父母那套房子也抵押了。妻子聽了丈夫的話,哭的更傷心了…
還有一輛車後座上,躺著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是個老頭,穿著樸素,雙手粗糙,滿臉皺紋,農村人顯老,我估摸著,他最少也得六十歲了,他老伴坐在一側扶著他,囑咐開車的兒子慢點兒,原來老人剛做完手術出院,他在工地做高處防水工作的時候,踩滑了腳,摔傷了腿,骨折了…
兒子開車開的小心翼翼,我坐在副駕上,看著這個四十歲左右的男人,眼眶通紅,不僅在心中歎息,那麼大年紀的老父親,還在工地工作,家中想必也不寬裕…
還碰見一輛車上坐著小兩口,兩人剛從醫院回來,女的懷孕了,但是情況不太好,醫生說有流產的風險,
小兩口為此憂心忡忡…
不一樣的車,不一樣的陌生人,每一個人,又都有自己的事情,每一個家人,都有自己的生活,看似風光的背後,你不知道人家正在承受著什麼。
這不僅讓我想起了,我曾經看過的,朱德庸的漫畫,《我從11樓跳下去》:
我從十一樓跳下去,看見10樓恩愛夫妻正在互毆,看見9樓平常堅強的鄰居正在偷偷哭泣,看見8樓的鄰居發現未婚夫跟最好的朋友在床上,看見7樓的鄰居在吃她的抗憂鬱症藥,看見6樓失業的鄰居還是每天買7份報找工作,看見5樓受人敬重的老師正在偷偷的穿老婆的內衣,看見四樓的老阿伯,每天都盼望有人來看他…
這一刻,我忽然更深的領悟了那漫畫。
子非魚,焉知刀下痛,鍋裡苦,人類悲歡不相通,是最大的殘忍,眾生皆苦,偌大的世界裡,有人忙著生,有人忙著死,有人忙著生不如死,有人忙著向死而生,個體的悲傷,絕望,痛苦,掙紮,皆如投海之石,漣漪之後墜入深淵,冷暖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