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一肚子的疑惑,我從山上下來,又奔上了另一座山。
“那樹洞到底在什麼地方?那布片上到底寫啥了,給我看看。”黑爺爺沒了耐心,緊走兩步到我麵前直接將我裝在兜裡的布片掏出,打開念了出來。
念罷,他蹙眉似思索了一通,道:“這樹洞是你跟你爺爺之間的暗號嗎?此事會不會有詐?”
“不會。”我說,“樹洞確實是我跟我爺爺的暗號,我可以保證,那裡除了我跟我爺爺,沒有第二個人知道。”
說樹洞,還得從我很小的時候說起,那時,我大概上二年級,八九歲左右,那時候的我特彆討厭上學,因為同學們都欺負我,究其原因,大概是從他們父母那兒聽說了我是個不祥的孩子,也大概是因為我有一個瘋娘,又或者因為我沒有父親,他們在學校裡麵孤立我,出了學校合夥欺辱我,向我丟石頭,罵我野孩子,小瘋子。
開始的時候我懼他們人多,一直忍著,後來實在忍不了了,有一次就跟他們打了起來。
小孩子的爆發力也是很強大的,我當時撿了一根木棍,打破了兩個孩的頭,還有一個孩子胳膊被我打成了青紫色。
因為這事兒,爺爺提著籃子,挎著雞蛋,去給人家賠不是。不過那件事爺爺從始至終都沒有怪我,上午賠完不是,下午就帶著我去地裡乾活了。
可爺爺越是不罵我幾句,我這心裡頭越是不得勁兒,後來忍不住就跟爺爺說了對不起,在我看來,爺爺一把年紀,帶著東西點頭哈腰的去給人家道歉,被人家罵自己的孫子是有娘養沒娘教的野種時,心裡指定不好受,而這種不好受是我造成的,我應該道歉。
可爺爺聽到我道歉,竟是長長的歎了口氣,他停下手中的活,用他那粗糙的大手摸了摸我的頭,說:“這事你沒錯,爺爺知道他們說你的那些話難聽,也知道你受了委屈,可小孩子說出來的話不用負責任,打人就不一樣了,打了人,這個理就偏了,不是你的錯也成了你的錯,爺爺無能,堵不住悠悠眾口,以後呀,你要再受了什麼委屈就跟爺爺說,要實在不想跟爺爺說,也可以跟這個樹洞說。”說這話時,爺爺指了指長在我家地頭上的一棵老柿子樹。
那棵樹老的不像樣子了,樹乾都裂了開來,像是一個期頤之年的老者,皺紋幾乎深到了骨頭裡,老樹乾上看著沒有一點兒水分,甚至在其根部還有一個大窟窿
,但是那棵柿子樹還頑強的活著,每年那單薄的樹枝上還能掛上幾個柿子。
“跟樹洞說可以嗎?”那時候小小的我就問爺爺。
爺爺說當然可以,還跟我講了個故事,就是後來書中常看到的那個國王長了驢耳朵的故事,內容爺爺稍加改動,大意就是把心裡話說出來,跟大樹分享,心情就會好多了。
交給我這個方法之後,爺爺讓我試試靈不靈,自個兒就去乾活了,而我,那天下午抱著半信半疑的態度,對著那樹洞劃圈圈詛咒那些個欺負我的孩子,說了半下午他們的壞話,還彆說,罵完他們之後,我這心裡頭確實是舒坦多了。
往回走的路上,我又問爺爺,爺爺也跟樹洞說過秘密嗎?
爺爺嗬嗬笑著說說過呀,每當我心裡頭的事多了,憋的難受的時候,我就在那樹底下抽上一杆子旱煙,跟大樹說上一會兒話,心裡就好受了。
從那之後,每逢星期天跟著爺爺去那塊地裡乾活的時候,我都會對著那樹洞傾訴一番,到後來,爺爺也會趁著空閒的時候摘一捧酸棗,幾個石榴、柿子等,藏在樹洞裡,給我一個驚喜。
那樹洞,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那是我們爺兩個的樹洞,也是我們爺兩個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