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瑩瀅斜了他一眼,做了個口型:去坐啊。
陸哲:“……”
陸哲一時間百感交集。
張瑩瀅看他一動不動更無語,白了他一眼,嘴巴張得更大了:去!坐!啊!
陸哲便僵硬地遲疑地緩步走到了覃蒔身側的那個空位,坐了下來。
覃蒔偏頭低聲問他:“你覺得張瑩瀅是不是醉的?”
陸哲:“……”這個問題,很難回答。
跟陸哲攀談,覃蒔不知不覺學會了自言自語:“我覺得可能有點醉,但應該不是很醉。所以,她為什麼叫你男媽媽?”真是令人費解。
陸哲突然意識到他不說話的時候覃蒔的話仿佛更多一些,便抿唇沉默下去。
他不太會處理利益外的關係,遠近親疏,愛憎仇惡,他習慣了向後退開隔絕屏蔽,習慣了讓人看見他的滿身尖刺。他習慣了做一個不容易被人接近也不容易接近彆人的人,說的話裡永遠鋒芒畢露難掩尖銳,而許多年後的今天,他好像丟失了與人和平相處的能力。
覃蒔瞥了目光冷峻的陸哲一眼,毫無預兆地突然噴笑出聲:“哈哈,男媽媽。”
被調侃的陸哲卻沒有如預期般的黑下臉來,他黑眸幽光暗閃,微微壓著眼角,不知道為什麼那眼神看起來反倒比平常顯得更柔和。
覃蒔覺得,這果酒可能還是有點後勁的。
離張瑩瀅家還有四站路,大約還有十幾分鐘才能到,覃蒔就把手機拿了出來刷了刷。
先前說要送張瑩瀅回家,覃蒔就跟覃爸覃媽發了信息說會晚點回去。
覃爸覃媽可能忙著看電視並沒有立即回信,這會兒看見他們的回信了,說沒事,讓覃蒔好好玩,但還是要記得注意身體。
隨著覃蒔的獨立自主,覃爸覃媽的生活也好像重新回到了正常的軌道。有時候會趁著覃蒔在房間裡刷題目去外麵溜溜彎子,有時候還會去逛會兒街。
覃蒔覺得他們的生活可以再豐富多彩一點,就像她在另一個世界裡的爸爸媽媽一樣,想約會就約會,想出遠門半月遊直接一個短信就瀟瀟灑灑的不見人了。
覃蒔搗鼓了一下手機,決定給覃爸覃媽訂兩張明天的電影票。
前幾天聽張瑩瀅在那說最近有個名字拗口但還算好看的電影,覃蒔當時顧著刷題,左耳朵進右耳朵出,話隻聽了半截,現在想也想不起來那長長的電影名字,於是扒了扒前排張瑩瀅歪著的小腦袋問:“喂,瑩瀅,你前幾天說的那個很好看的電影叫什麼名字來著?”
前頭的小腦袋跟著車廂裡吊著的扶手晃了晃,沒出聲。
覃蒔又拍了拍她,看她還沒反應,於是站起來瞧了瞧。
覃蒔:“……”
張瑩瀅睡著了。
好吧。
覃蒔決定自己研究一下,瞅著哪個順眼就定哪個吧。
覃蒔低頭刷著手機,冷不妨聽見旁邊那人道:“《長廊儘頭浮生展》。”
覃蒔:“?”
陸哲又重複了一遍:“電影名字叫《長廊儘頭浮生展》。”
覃蒔沒吭聲,查了查排期,還真有這麼個電影。
抬起頭,覃蒔很認真的看了眼陸哲。
陸哲忽然意識到不好。
張瑩瀅和覃蒔的對話內容,覃蒔自己都沒有記清楚的,他怎麼可以記得這麼清楚呢?
他的神色看起來依然是那樣毫無波瀾般的平靜,但他安放與身側的雙手卻緩緩的收攏蜷起,拇指不安的按在了食指的關節上。
覃蒔了悟般的點點頭:“沒想到啊,你居然這麼八卦。”
看著一副冷漠樣,卻連她們女孩子聊天八卦的閒話都聽進了腦子裡。
覃蒔:【看不出來,陸反派居然有一顆熊熊燃燒的八卦之心。】
係統附和:【而且記性還挺好。】
被覃蒔戳中隱秘,平常高冷淡漠的陸哲表情有一秒鐘的龜裂。尷尬又慌張的樣子,倒是比平常那副冷冷的模樣順眼得多。
如果刻意忽略這個人的冷血黑心,倒還覺得現下這副模樣的他有幾分可愛,是一種反差感襯托出的萌。
覃蒔忍不住打趣他:“記著這個電影名字,是想跟誰去看是不是?”
“哦!”覃蒔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指著陸哲笑眯眯的意味深長,“嵐姐!”
上次看見的那位嵐姐她很喜歡。覃蒔最喜歡不嬌軟的氣場,也覺得這樣的氣場跟陸哲在一起才不會太吃虧。這麼說起來,嵐姐和陸哲這兩個人還算般配。
陸哲垂眸,看向覃蒔指著他的那隻手。
纖細的手指白慘慘的,毫無血色,在這車燈朦朧下看著很不真實。
他壓了壓眼中波瀾,將覃蒔的手拍開來:“不喜歡這樣的玩笑。”
他又恢複了清清冷冷的音調,連表情也重新修正成了那副平靜無趣的冷淡。
覃蒔哦了一聲,撇撇嘴沒再說話,埋頭搗鼓起訂票事宜。
陸哲怔怔望著被車燈照亮的大道好一會兒後,看見覃蒔還在那搗鼓便忍不住瞥了眼。
她正在對比各家情侶套票的價格。
陸哲偏頭望向另一側的車窗,車窗外燈火飛逝樹影朦朧。夏季的夜晚來得晚,卻顯得比尋常更黑沉,公交車裡開的冷氣不大,讓人感覺到了微微的氣悶。
他看了會兒窗外,又轉頭看了回來。
覃蒔將那付款成功得到的二維碼發出去後,按下了語音鍵:“媽媽,我給你和爸爸定了票哦,聽說很好看。”
發完後覃蒔又想了想,補上了一句:“不準不去看。”
覃媽很快回了條語音過來:“這麼貴?”
覃蒔道:“這是情侶套餐,裡麵有小吃啊爆米花啊飲料啊,比單買電影票劃得來多了。”
後頭的話陸哲沒再仔細聽,省得又被人說八卦。
其實他不動聲色的時候也沒人能注意到他在偷聽,但心裡頭多少有點慌張。
再向外看去的時候,沿路的闌珊燈火都好像更鮮亮起來,道路上的人很多,其樂融融的,是陸哲不懂卻已經理解的喧囂。
沒來由的,陸哲微微揚起了唇,他也覺得會將這些瑣碎話語聽進去的自己有點好笑。
“哎呀!”旁邊的覃蒔突然跳了起來,“等會兒!等會兒!有下,有下!”
著急忙慌的覃蒔往外推陸哲,一邊伸胳膊拍睡得迷瞪瞪的張瑩瀅:“到站了,到站了。”
司機很不高興,扭著眼珠子瞪他們幾個。
這車靠站都已經好一會兒了,剛把門關上,車都已經開始啟動了,後頭這幾個小家夥居然嚷嚷著要在這一站下車!
每天總能碰到幾個這樣的人,耽誤時間不說,還很讓人鬱悶。
迷糊中的張瑩瀅感覺自己被覃蒔從位置裡拖了出來,她還在想,覃蒔哪來的這麼大的力氣呢?一睜眼看見是被她喊了好多聲“男媽媽”陸哲橫著眼睛拎著她的胳膊,跟拎小雞崽似的把她從車上拎了下去。
他們一下車,公交車門就不帶好氣的一把關上。
覃蒔道:“還好還好,沒坐過站。”
話音未落,冷著臉的陸哲就將張瑩瀅一把推開了。張瑩瀅撞在公交車站的廣告牌上聲淚俱下:“男媽媽他好凶啊!!!”
最後那個啊字千回百轉,激得陸哲眉心直跳。
覃蒔偏頭過去,仔細看了看張瑩瀅的眸子。
張瑩瀅立即把眼睛給閉死了。
覃蒔壓低聲對張瑩瀅道:“哇,你借醉耍他啊,你什麼時候膽子這麼大的?”
張瑩瀅趕緊睜開眼,對覃蒔說:“送都送這來了,還那麼嫌棄的推我一把,痛死了!”
覃蒔抓抓頭,決定幫小姐妹找回場子,轉頭對陸哲說:“來,男媽媽,你來。”
全站台都的都看著陸哲,陸哲黑著張臉提溜起張瑩瀅的後領,很難看的把她給提溜走了。
“喂!喂喂!”張瑩瀅想拍他提拎著自己的那隻手,可惜柔韌度不夠,拍也拍不著,很像一隻掙紮撲騰的小雞。
“我這麼幫忙,你不感謝我,居然還這麼對我?”陸哲越走越快,對張瑩瀅簡直是連拽帶拖,張瑩瀅忍不住低聲控訴他道。
好奇陸哲為什麼走這麼快的覃蒔追在後頭,隻聽清了張瑩瀅那句:“……居然這麼對我?”
跟反派咬牙切齒,她小姐妹雖然看著好像清醒了點,但應該還有點醉。
平常他們可都不敢這麼對陸哲說話。
覃蒔想聽陸哲怎麼懟他,但偏偏陸哲什麼話也沒說。
將張瑩瀅送到小區門口,陸哲直接把人甩進門去轉身走了。
覃蒔趕緊跑過去,想著把張瑩瀅送家裡去比較保險。但張瑩瀅很豪邁地拍了拍胸脯道:“走,你們都走!接下來的路讓姐姐自己走!”
覃蒔心想,你這樣子怕不能自己走吧。
但下一秒,豪氣乾雲的張瑩瀅一屁股坐在了小區保安室外頭的台階上,揚著嗓子開始打電話:“媽,快來接我啊,我喝果子酒喝醉了。爸爸能一起來就太好了,把我們家叮當也帶出來吧,順道給它遛個彎……”
叮當是張瑩瀅家的愛犬。
原本還不放心她的覃蒔摸摸鼻子。
既然這麼熱鬨,那她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