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璽沒回頭,馮浩明趕緊上前將人攔下,重新請謝璽二人坐回去。
“謝先生,這事咱們慢慢說,彆著急走啊。”馮浩明弓著腰給他們倒茶水。
謝璽卻沒喝,嘲諷把玩著手裡一個鑰匙扣:“想通了?”
馮浩明坐在對麵忐忑不安,他從未想過已經過去十八年的事還能重新翻出來。
謝老板怎麼讓自己的兒子知道這事?
不是說好隻他們幾人知道的嗎?
但謝璽是謝氏大少爺,他壓根不敢得罪,再想想謝家的本事,這事罪魁禍首說起來也是謝老板,相信謝老板的兒子也不會說出去。
畢竟這事捅出去謝家也落不得好,謝老板更可能有牢獄之災。
馮浩明想通後陪著笑:“自然是想通了,謝大少爺一句話,小的必定肝腦塗地。”
謝璽原本轉著鑰匙扣的動作一頓,挑眉:“哦?也就是說肯承認了?不裝傻了?”
馮浩明搖頭:“這不是……當年的事說好不外說,所以就多問問。”
謝璽:“現在認識簡宗琰是誰了?”
馮浩明不敢再耍心眼:“認識認識,是當年謝老板買通我爺爺一起冤枉他殺人入獄的那位。”
當年事發時馮浩明才幾歲,他是後來爺爺從植物人狀態醒來他無意間聽到爺爺和他爸說的時候知道的。
那時候他還沒意識到什麼,等後來年紀大一些想通這些彎彎繞繞,覺得這必然是個機會,果然,等高中畢業沒考上大學,給了他另外一條通天路。
隻是馮浩明對當年的情況了解不多,隻知道謝老板和他爺爺一起冤枉一個人,害那人判了二十年。
但並不清楚簡宗琰是謝金榮的小舅子。
也是謝璽的舅舅。
謝璽慢慢捏緊鑰匙扣:“聽公司的人說馮先生這幾年沒少借著謝氏壯大公司啊。”
馮浩明額頭上有冷汗冒出來:“這都是托了謝老板的福,做點小本生意,賺了點零花錢。”
謝璽卻是笑了,隻是眼底沒有笑意:“是嗎?”
馮浩明不清楚謝璽怎麼一直不提對付簡宗琰的事:“這是自然,我們公司也隻是仰仗謝氏鼻息,不知道謝大少爺想讓小的做些什麼?”
謝璽將鑰匙扣啪嗒一下放在桌上,驚得馮浩明一激靈,隻聽謝璽終於開了口:“很簡單,我要你……帶著你爺爺自首認罪,當年怎麼冤枉簡宗琰的,如今怎麼還他清白。”
馮浩明猛地抬眼:“什、什麼?”
是他聽錯了還是謝大少爺瘋了?
謝璽原本還帶著笑的麵容沉下來,冷漠的眉眼讓他給人一種威懾,讓馮浩明頭皮發麻,知道他不是開玩笑:“謝大少爺,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馮浩明站起身就要走。
身後這時卻傳來他自己的聲音。
——“認識認識,是當年謝老板買通我爺爺一起冤枉他殺人入獄的那位。”
馮浩明難以置信轉身,瞧著謝璽手裡之前把玩的鑰匙扣,竟然能錄音:“你、你套我的話?”
馮浩明渾身都因為害怕憤怒而顫抖,“這麼做對你有何好處?當年的事一旦告發出去,你以為你父親能逃脫得掉嗎?”
謝璽拿出手機:“誰說我要放過謝金榮了?”
馮浩明原本以為說出謝金榮能威懾到謝璽,卻意外聽到這麼一句:“你、你騙我?謝老板不是你的生父?”
謝璽:“是啊,他的確是我生父。”
馮浩明鬆口氣,可這口氣還沒鬆完,謝璽繼續道:“但簡宗琰也是我的舅舅。”
馮浩明一張臉慘白如紙,後知後覺意識到,謝璽壓根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放過自己的生父謝金榮,他竟是為了舅舅要把自己的父親送進去?
馮浩明不理解,但大為震撼。
但因為一個錄音就去自首送自己的爺爺進去,他不可能會這麼做,隻要他聯係謝老板,讓謝老板管教他自己的兒子……
謝璽像是猜出他的想法,終於從手機裡找到視頻,麵無表情麵對馮浩明。
隔著一張桌子,馮浩明白著臉看著手機裡先是自己的奶奶親口承認當年的事,再是自己的爺爺也承認了。
馮浩明覺得自己肯定是瘋了,否則兩個老人是瘋了嗎?
他們竟然承認這個?
馮浩明搖著頭,崩潰不已:“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們怎麼可能會主動說出這一切?”
謝璽指了指老謝頭:“瞧見這位大師了嗎?你可以現在打電話問問你爺爺什麼是定身符和真話符,或者你若是想,黴運符大師也可以送你一張。”
馮浩明一個字都不信,這世上怎麼可能有這些?
他抖著手慌不擇路打電話給老爺子,對麵馮濤正哼著歌在家哄小孫子。
小兒媳又懷了,加上大師說過幫他們家小孫子度過十歲的早夭,馮濤覺得壓在自己心頭的石頭也沒了。
接到大孫子電話更是眉開眼笑,可等對麵說了幾句,完全傻了眼:“什、什麼?”
馮浩明卻是氣急敗壞:“爺,有位謝先生帶著一位大師找到我,手裡有你和奶承認當年和謝老板共同陷害簡宗琰的視頻,還有什麼定身符是不是真的?你們為什麼要說?”
馮濤腦子嗡嗡的,很快冷靜下來,白了臉:“你說他們去找你了?不會的,大師說是來幫我們家的,是替小孫子改命的……”
馮浩明氣死了:“你們被騙了!”
他手裡的電話卻很快被拿走了,謝璽麵無表情放在桌子上按了免提:“馮老爺子,意外嗎?畢竟你要知道……這世上有因果,做過的惡,不是你說過去,那就能過去的。報應這東西,不是不報時候未到罷了。”
對麵的馮濤渾身都顫抖起來:“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謝璽:“簡宗琰的外甥。”
馮濤徹底沉默下來,卻想不通,如果一切都是假的,可當時對方是怎麼讓他無法動彈的?
謝璽仿佛能隔著電話猜到他的心思:“定身符是真的,答應給你小孫子的護身符也是真的。當然,前提是知道你小兒子並未參與其中,小孩子無辜,大人作的惡不應該報應到孩子身上。馮濤,十八年前你一己之私改了彆人的命數換來這十八年富貴,你可曾後悔過?可因為自己的原因讓一個原本有著大好前途的年輕人白坐了十八年的牢愧疚過?”
馮濤因為害怕渾身都在顫抖:“我說過,等他出來,我們會補償他一百萬……”
謝璽嘲諷阻止他繼續說下去:“一百萬?那你又真的知道他是誰?十八年前j大畢業的高材生,簡氏的繼承人,隻是當年我生母留下的資產數千萬,足夠他東山再起,結果呢,你毀了他的所有。隻因為一百萬,一己之私,你讓他的人生毀在獄中。我給你兩個選擇,要麼,你去自首,承認當年和謝金榮同流合汙汙蔑我舅舅做出的那些事並將這些年不應該屬於馮家的資產悉數捐出去;要麼,我將所有的視頻公布出去讓人來送你進去。一個自首,一個被抓,你自己選。彆妄想以為謝金榮會幫你們,如今,他怕是自身難保,你覺得他會不會為了徹底脫罪而除掉你們馮家所有人?”
謝璽的一番話讓電話對麵的馮濤臉色更加慘白,甚至連馮浩明也渾身顫抖。
謝璽說的話完全有可能……
但也一個辦法,那就是不揭露這一切。
馮浩明白著臉跪下來:“你都說了你舅舅已經從獄中出來,這些年的牢已經坐了,何苦再將我們一家老小搭進去?錢,你要錢是不是?我們把錢都給你,你放過我們家好不好?”
一旦得罪謝金榮,他們一家還能落得了好?
謝璽怒極反笑,猛地抬起手,老謝頭立刻配合甩出一張符紙,幾乎是符紙碰到馮浩明的同時,馮浩明感覺自己渾身竟然無法動彈。
這是認知讓馮浩明嚇得渾身都在打擺子:什、什麼情況?
這世上竟然真的有能定身的大師?
他還不想死……
“爺,救、救我……”馮浩明感覺自己脖子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給遏製住,臉都嚇青了。
馮濤也想到兩個大師的本事,一聽到這個也傻了眼:“大師求求你們放過我大孫子!我去!我去自首還不行嗎?”
謝璽陡然收回精神力,因為使用過度,額頭上也有一層汗,隻是馮浩明太過害怕壓根沒注意到。
謝璽垂著眼:“我給你三天時間,若是讓我知道你提前通知謝金榮,他對你們下手就彆怪我沒提醒你們。若是你們按照我說的自首並捐出不屬於你們馮家的一切,我可以護你們小兒子一家周全。”
馮濤和馮浩明一開始還鬆口氣,但回過神:“為什麼隻是小兒子一家?”
謝璽冷笑:“怎麼,你和你父親明知我舅舅是冤枉的,不僅不讓你爺爺去自首,還借著這個機會給自己謀利,你覺得我憑什麼會護這麼一個人渣?”
馮浩明白著臉:“可要是謝金榮對付我怎麼辦?”
謝璽彎唇,麵容帶笑,可說出的話卻冷漠至極:“那又與我何乾?”
馮浩明渾身都在顫抖:“可我不想死……我隻是隱瞞了這事,但我從未害過你舅舅,謝先生你救救我,我不想死啊,還有我父親,我們怎麼辦……”
謝璽:“不想死啊,行啊,我給你們指一條明路,你自己想辦法把自己和你父親弄進監獄坐三年牢,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隻要三年判下來,我會送你們一人一張護身符,保你們性命無憂,怎麼樣?”
馮浩明渾身一軟癱倒在那裡:“三年牢……”
如果坐了三年牢,他出來可什麼都沒有了。
但和性命相比,似乎又能接受了。
電話裡馮濤也著急道:“大孫子,快答應!”三年出來,不還有小兒子一家嗎?他們還能從頭再來的,大孫子這麼有出息,辦的公司這麼厲害,出來後肯定也可以!
馮浩明和馮濤想到一處去,咬咬牙:“行,我答應!”至於父親那邊,肯定也會答應的,畢竟好死不如賴活著。
謝璽和老謝頭辦妥事情就這麼離開了咖啡廳,直到遠離這裡,老謝頭一直繃著的表情才鬆懈下來:“可累死我了,裝大師原來這麼累啊。他們真的會這麼做嗎?會不會回過神後悔?”
謝璽搖頭:“他們一家這麼自私怕死,肯定不敢通知謝金榮。再說我也沒騙他們,以謝金榮的性子,還真可能先一步弄死他們。”
不過如果一旦馮濤自首說出這一切,事實成定局,謝金榮怕就不會對馮家一家人動手,而是直接放棄馮家,想辦法找個替死鬼替自己脫罪。
畢竟當年的事過了這麼多年,馮濤手裡沒有所謂的合同和證據,謝金榮找個替死鬼,說不定就這麼脫身了。
但馮家是板上釘釘沒退路。
不過即使馮浩明和他爸不坐牢也不會有性命之憂,但他們心虛自然害怕謝金榮報複,會心甘情願自己把自己送進去。
三年加上將資產捐出去,也算勉強彌補了當年的事。
至於馮濤,他這輩子就在監獄呆著吧。
而謝金榮這邊,就讓他再多得意一段時間,他相信以簡舅舅的能力,很快就能為自己報仇。
謝金榮在意的所有,都會一點點被奪去,包括簡家當年被他吞噬的公司,也將重新慢慢被奪走。
這種恐慌與害怕,在意的東西一點點失去,這種滋味應該不好受。
而簡舅舅自己親手解決報複回去,也能消了這十八年的牢獄之苦,重新獲得新生。
謝璽解決完馮家的事和老謝頭回了家,因為這幾天沒有空閒所以也就沒親手做吃的。
乾脆回去的途中和老謝頭去買了不少菜。
老謝頭一看這,頓時激動不已,攤也不打算擺了,嚷嚷要再買點酒,再和謝璽喝兩杯。
謝璽本來正在挑菜的手一頓:“今天不喝酒。”
老謝頭:“啊?為什麼?你酒量不是還可以嗎?”
謝璽:“……”那還真謝謝你抬舉,他酒量是不錯,但這身體酒量不行。
某些人丟一次就行了,再來一次絕對不行。
更何況,他現在還住在老謝頭這裡,要是再丟人,那不單單在崽崽麵前丟了。
老謝頭最後還是遺憾把酒放了回去,不喝就不喝吧。
謝璽這才悄悄鬆口氣:太難了。
馮浩明出了咖啡廳就抖著手給自己父親打了電話,讓他趕緊和自己回爺爺家一趟,什麼也彆說彆問,等回去再說。
馮父雖然奇怪,但還是請了假回去了。
馮家這邊的情況謝金榮一概不知,他這兩天臉色都不怎麼好看,謝夫人心情也不太好。
也不知之前來謝家看好戲的太太誰傳出去的,如今誰都知道謝東宇是謝金榮的私生子,謝夫人這些年不僅區彆對待繼子,還霸占已故前妻的首飾和資產充作自己的門麵。
謝夫人最近一出門就被太太團們私下裡嘲笑也不跟她玩,氣得她隻能悶頭待在家裡。
就這,謝金榮還敢給她甩臉色?
謝夫人把手裡的杯子摔得劈裡啪啦的,讓原本在看報告的謝金榮忍了忍,本來因為謝東宇的事對謝夫人忍了好多次,但簡宗琰的事讓謝金榮本就心情不好,好不容易在家待兩天,再看到謝夫人這樣,猛地把手邊的東西摔出去:“夠了沒有?”
謝夫人頓時炸開了鍋:“你什麼意思?自己在外頭受了氣就朝我撒氣是不是?有本事你自己和你兒子叫板去啊,那些房子和公司是被我要回去的嗎?你衝我發什麼火?”
謝金榮臉色更沉,不說話,就那麼靜靜看著謝夫人。
謝夫人終於被他看得渾身一激靈,想到自己本來也沒真的和謝金榮撕破臉,連私生子都忍了,要是真的鬨掰她自己也下不來台。
謝夫人深吸一口氣,憋著氣眼圈瞬間紅了,側身一坐,委屈用帕子擦著眼淚:“我為了一家子招誰惹誰了?連你把私生子帶回來讓我養了這麼多年我說什麼了嗎?你當我真的不介意嗎?還不是因為愛你才忍了下來,可你呢?在外頭受了氣,卻跟我發火,我就好受了?自己愛的人卻騙了自己這麼久,我心裡不舒坦發發火怎麼了?還不是想讓你來哄哄我,結果呢?”
謝金榮臉色稍微好了些,到底也不願撕破臉,謝夫人給個台階,他走過去攬住她:“好了,我這也是心裡有氣。你不知道那混賬做了什麼事?他把要回去的東西全給了簡宗琰。”
“什麼?”謝夫人聽到簡宗琰這個名字怔了怔,顯然沒想到時隔這麼久還能再聽到。
她剛嫁到謝家時簡家剛破產沒多久,簡家和謝家在j市都很出名,但簡家根基沒有謝家穩,加上簡家人丁單薄,所以簡家破產壓根沒有人想過是謝氏動的手。
畢竟明麵上來看謝氏和簡家可是姻親關係。
謝夫人嫁過來後無意間聽到謝金榮對簡宗琰下手,她當時嚇壞了,但後來想到如果簡家徹底沒了人,那謝璽這個所謂的繼子還不是徹底任她拿捏,她反而慶幸不已。
可時隔十八年,這個名字卻再次出現了。
“他不是判了二十年嗎?”怎麼看都沒到時間吧,更何況,那麼多東西,謝璽就這麼拱手讓人?他會舍得?
謝金榮咬著牙:“已經出來了,也是大意了,沒想到他竟然還能減刑。謝璽那小畜生當真是好得很,這麼多東西,說給簡宗琰就給了!”
當初他算計簡家後也怕,害怕簡宗琰知道真相和他作對,加上他對簡宗琰在大學時就表現出的實力所懼,加上簡宗琰大學學的就是金融,如果一旦給簡宗琰機會,他一旦接觸到圈子裡,很快就能發現端倪。
所以謝金榮要在簡宗琰真正有資產重新回來時讓他徹底消失。
而這個念頭從對簡家動手時就已經做了準備,好在一切都順利。
可誰能知道他瞞了這麼多年的事,簡家這筆資產,謝璽這混賬也不知道從哪裡知道的。
謝夫人也害怕:“那簡宗琰會不會……知道當年的事?”
謝金榮咬牙:“誰知道。”
謝夫人深吸一口氣:“他都坐了這麼多年的牢,也許早就跟不上時代,東西在他手裡指不定就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