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和弟弟們一爭高低,能讓父親多看他一眼。
可是現在,卻覺得這些其實都是小道。
人可以做的事情很多,可以爭的事情也很多。
如果眼中隻看到麵前的矮梁,那永遠都隻能生活在矮梁之下。
陳學監看到枯木春,很挺拔的少年,很懂禮。
他點了點頭,拍了拍身邊的椅子。
枯木春乖乖的坐下了。
陳學監給他倒了一杯茶,壺裡加了一些溫補的藥材,他那年回京報信要求出兵,把身體整個跑垮了,耗儘了。
這些年,身子一直不太好,所以平日也喝一些養氣的茶。
有點微甜又微苦。
枯木春接過茶,一口氣就喝了。
雖然在申國多年,他也還是沒有學會品茶,也不習慣申國人一邊慢吞吞喝茶一邊聊天的感覺。
他喜歡一口氣把茶喝了再說話。
“雖然兩國可能交戰,但是不是你的錯,你是申學宮的學生,以後也是的。”陳學監開口道。
“多謝先生。”枯木春聽到這句話,他那雙漂亮深邃的雙目,也有些酸澀。
這幾日,他確實感覺在申學宮有些怪。
他極力避讓,還是有人找他挑釁。
他在申學宮多年,已經讓人習慣他的存在了,可是現在,兩國關係一緊張,這種環境又變了。
當然,他要回去,也不僅僅是因為這件事。
他母親準備給他娶親了。
他要回去成婚。
連對象都選好了,據說是一個貴女。
荊國人,不論如何,都要先成家先有後人才能做事。
先留下孩子,這是荊國人的基本要求。
隻是這樣的時候,回去,還是有點憂傷,感覺像是被趕走了一樣。
“先生對不起,我不喜歡戰爭,可是我還太弱小,什麼都做不了。”枯木春又站起來,對先生再次鞠躬。
陳學監搖了搖頭。
“戰爭遲早要來,非你之罪,你是枯木家的孩子,今後說不定還要在戰場上和你同窗相見,隻是那時候,希望你考慮一下婦孺孩童。”
枯木春搖了搖頭。
“不,先生,我不想打仗,我不會上戰場,我想回去傳播文化知識。雖然我們枯木家靠戰爭獲得地位,但是那是我父親,不是我,今後,我不僅僅是枯木長居的長子,我是枯木春,是我自己。”
枯木春沒有喝第二杯茶,背著行囊離開了申學宮。
他還穿著申學宮的宮服。
他背的行囊不大,可是他的理想很大。
陳學監親自送他出去,看著他走下那申學宮的石階,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覺得欣慰,也覺得難受。
他知道,一個人,要做一件事,有多難。
他在申國想喚醒這些沉迷於絲竹享樂的人,看一看天下,看一看危機,很難。
轉眼,就有聰明的人,獻上了製敵國疏。
寫的一手好文章,講的一個好道理,說什麼以強製弱,熟贏?
給申國十年,申國就強了嗎?申國缺的不是這十年,申國缺的東西太多了。
他已經有些無能無力,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申皇下旨。
可是眼前這個少年,他個子比自己高,年紀比自己小,他要做的更難。
荊國是一個崇拜戰神的國家,所有人眼中隻有戰。
發生天災,怎麼辦?戰!
生了孩子人口多,饑荒怎麼辦?戰!
王,大婚如何慶賀?戰!
少年,要去這樣一個戰爭的國家,去宣揚和平,宣揚文化,何其的難。
如螳臂當車,如紙鳶拉車。
少年身影消失在石階的儘頭。
陳學監還站著看了許久。
風吹的申學宮門口的大樹嘩啦啦的響。
陳學監喝了一口茶,有點溫暖。
忽然有點想念,那年給自己倒茶的小姑娘,皚皚白雪的草原,仿若另外一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