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京城酷夏。
皇城根下也難逃暑氣一劫,燥熱感順著腳踝攀爬而上,不一會就熱得人汗流浹背。
溫度並沒有因為夜晚的來臨而減緩,反而越升越高。
深夜,京城pub。
處處彌漫著酒精和香煙的味道,閃光炫光瘋一般變幻,舞池中男男女女的臉龐一覽無遺,他們隨著勁燥的音樂揮舞四肢,臉上浮現出或迷茫或瘋狂的神情,隨著台上DJ的一聲呼喊,立刻張開嘴巴掀起層層聲浪,也不知是釋放還是墮落的最終求救。
“吵死了。”
坐在角落卡座裡的男人揉了揉耳朵,掃視過身邊一群狐朋狗友,對他們這次的聚會選址表現出明顯不滿。
“狂歡就是要吵!沒聲音哪來的人氣兒?你看看你這眼神。”周文抹了一把蹦迪蹦出的汗,一屁|股坐回原位,“來,哥們一起喝一個,祝賀沈老板走馬上任,公司生活快樂。”
不耐煩也隻是一瞬,沈清皓端起一杯放了冰球的酒挨個碰杯,隨後一飲而儘。
烈酒入喉,辛辣的味道在口腔裡彌漫,男人閉了閉眼,他太久不喝酒,猛地一喝還有點不適應。待他再次睜開眼時,眸子裡的無欲無求被酒精衝得一乾二淨,配上微微上揚的眉,整張俊臉看起來十分邪性。
周文不知道哪裡抓來了一把開心果嗑,邊嗑邊嚷嚷:“他對勁了!快上酒,灌他!”
在周文身邊坐得端端正正的葉珀會心一笑,指了指身後的黑桃A燈牌長隊。
沈清皓微微挑眉,接過為首女郎遞來的酒瓶,先給自己倒了一杯,“想和我喝酒就直說。都攢在今天,一會你們喝暈了我還得給你們叫車。”
葉珀用指尖敲敲杯壁,“大忙人醉心學術,微信都攢到晚上統一回複,我和周文早就斷了約你出來喝酒的這條心。還好你申哈佛沒過,不然我看這一輩子都見不到你了。”
沈清皓換了個姿勢坐在沙發裡,喉結一動又喝下一杯酒,“嗯,材料過了麵試沒過。”
燈牌長隊陸陸續續上完了酒,舞池和散戶紛紛側目,不過也隻是一瞬間的事,立馬就該喊喊該玩玩去了。畢竟這偌大的北|京城誰還沒見過
幾個有錢的,但再有錢關他們什麼事,及時行樂最重要。
周文和葉珀對視一眼,想到的都是那個傳說中和沈清皓一個宿舍住了四年的學長,估計要不是那個學長,沈清皓也不會放棄保研申個美國的學校,最後沒申上沒研究生讀。
北大畢業北大碩士,最後直接進自家企業做個管理層名正言順接公司多好。
周文抿了口酒,心道情這個字果然害人。
“不管了,今天喝就對了,來玩來玩。”周文從沙發上蹦起來,三下五除二倒滿桌上的所有杯子,隨著DJ節奏端著酒開蹦。
沈清皓撥了撥額前微微汗濕的劉海,也加入了這場徹夜狂歡中。
汗水從皮膚上滑落,隨即被人毫不留情地踩在腳下,氣氛達到最高點,處處都是激烈高聲喊叫,乾冰混著水滴一齊噴射,襯的炫光更加濃鬱——這號稱全京城最有品格的pub此時簡直極樂地獄一般。
重低音在毫無節奏地刺激著鼓膜,沈清皓有些暈,低頭一瞥全都是東倒西歪的酒瓶,以及倒在卡座沙發上的周文葉珀。
“說了彆喝那麼多,還是踏馬的都喝醉了。”
沈清皓在心裡暗罵一聲。
他坐在那裡,正前方晃過一張張濃妝豔抹的臉,在各種顏色變幻的舞台燈下在他眼前走過。
沈清皓閉了閉眼,用冰酒杯貼著自己發燙的額頭。
透過帶著霧氣的透明杯壁,他瞥見了一個人影,那是個男人,身材瘦削,鼻梁細挺,眼尾還泛著一抹紅,西裝領子上還夾了隻..........帶白圍巾的橡膠小鴨子?
總之這人周身氣質與pub格格不入,以至於沈清皓隨便掃一眼就發現了他。
那人在角落裡一閃而過,瞬間沒了蹤影。
沈清皓踉踉蹌蹌地站起來,一手拎一個,把葉珀和周文都塞給了一旁候著的保安小哥。
“送回家,地址錢包上有,錢從我賬上扣。”
這pub位於地下,上麵是沈清皓常住的一家酒店。
“好嘞。”保安小哥駕著兩個醉漢,準備走的時候又回了個頭,“您呢?”
沈清皓指指天花板,“我在這睡。”
“慢著,你們那個......嗯......領子上有小黃鴨的.....”
半醉不醉的人腦子也不大清楚,沈清皓把額前的劉海撩了上去,想了一會不知道自
己要問什麼。
反而保安小哥一聽小黃鴨來了精神,他往某處不知名地方看了一眼,立刻有個穿著粉色西裝的男人蹭蹭蹭跑過來。
“您是想那個?”
沈清皓問:“哪個?”
“吃脆皮鴨?”
保安小哥露出一個深藏功與名的微笑,默默走了。
沈清皓沉默半晌,突然感覺有點餓,“嗯,吃。”
“您這邊請。”
·
“我今天要定他了!我是老顧客,憑什麼不讓我先嘗?”
“不是,他的第一次已經被預定了......”
“放尼瑪的屁!你跟我走!”
中年男子上前拉住一青年的手腕,他滿身肥肉,幾乎要把身上的西裝撐破,拽著那人就要往房間裡走,站在一旁不斷賠笑的經理大驚失色,連忙攔住中年男人的去路。
“李總,您這次就當賣我個人情,下次有新款式的脆皮鴨,我一定打電話先問您吃不吃。”
“不行!我今天就饞肉,必須吃到嘴!”
“這.....這....”經理歎了口氣,有些為難。
李總抬抬眉毛撐起眼皮上的贅肉,扭頭問青年:“你自己說,今天跟不跟我?”
一直沉默的青年還是沒說話。
“五萬”
“八萬”
青年眨了眨眼。
李總吃鴨子吃多了,見到眼前人這副樣子,底氣更足了,“十萬。”
經理肩膀動了動,連帶著他領子上那隻戴頭盔的小鴨子也抖了幾下。這個價格已經是他們這裡鴨鴨第一次的兩倍了。
“小亦,你要是覺得行,哥也不攔你。”他對青年說。
做脆皮鴨的大多都是可憐人,有說不出的難處,他剛剛說預定了也不過是在找借口,不想讓這孩子第一次就留下心理陰影。
怎麼著都得有個好開頭不是?
但隻聽那青年說:“好。”
林亦單手摘下領子上鴨鴨的白圍巾,遞給經理,“謝謝張哥。”
這下經理也無話可說,輕歎口氣接過青年遞來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