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讓全國人民在一個時間段收看一個節目的也隻有除夕春晚了。
大年夜靜悄悄的, 奔流不息的北|京城霎時安靜了下來,路上有昏黃的燈光與暗淡冷氣,但沒有一輛車。
沈清皓過年還是在本家過的, 今年廚師做好了年夜飯才下班,他們家大年夜總算能吃上一口好飯。
但飯再好吃也沒用了,他開心不起來。
沈父沈母坐在客廳裡看著聯歡晚會, 偌大的客廳裡洋溢著喜氣洋洋的音樂, 他獨自一人坐在不遠處的琴廳裡, 摸著黑白琴鍵反複歎氣。
沒心思彈。
找了一個快一個月什麼都沒找著, 號稱天羅地網的人臉大數據也沒用,一點線索都沒有, 他現在都懷疑林亦是不是上哪個山出家當和尚道士了。
“兒子, 怎麼不來看電視?你還想彈一曲?”張檸檸從客廳走到琴房, 靠在門邊問沈清皓。
聽到母親的聲音, 沈清皓轉過頭來, “不彈,就是不太想看電視。”
張檸檸理了理自己價格不菲的裙擺, 踩著細高跟走到鋼琴旁邊, “在想那個孩子?”
“嗯...在想林亦。”
張檸檸把沈清皓從琴凳上趕走, 自己在鋼琴前坐了下來,“你們小輩的事我們不應該插手的, 但你上次做得太過分。現在回國了, 你想做什麼就去乾吧, 找不找得到人, 能不能做良緣佳偶都看你,我和你爸支持自由戀愛。”
“彆犯法,彆留案底, 這是我對你的唯二要求。”
“嗯。”
“有什麼需要我們幫忙的就直說,畢竟我們肯定過的兒媳,也得儘力給你們個見麵的機會。”
婦人的手在琴鍵上點了幾下,一小段纏綿的樂曲隨即蕩漾而出,若是有大提琴和鳴,這首《梁祝》便再美妙不過了。
沈清皓站在母親身邊沉思片刻,過了不到一分鐘,他道:“媽,你是不是有個開發大型汽車的朋友,能不能讓他幫我查查八個月前上傳的客車監控錄像,看看林亦在不在裡麵。”
“彆的運輸工具都沒找到他的登記信息,出租車平台上備案的長途駕駛也沒找到,我想來想去也就隻有客車有時候不登記了。”
張檸檸彈著鋼琴,眼都不抬地問他:“拿什麼來換?”
“山東的那個網課項目,過完年我幫你去處理,保證完美收購。”
“行,一會我跟那邊打聲招呼。”
·
年夜之後便是過年七天樂,初一到初七不是忙著拜年的就是忙著吃肉長膘的,等七天樂過去了,臘八節也就不遠了,年複一年,正月裡都是熱熱鬨鬨的。
但沈清皓這邊有些冷清。
除了過年那一天他是待在主家裡的,剩下的日子裡他都是一個人住在公寓,獨自一人守著他們曾經的家。
檢驗員說林亦在主臥和配套衛生間裡流過很多血,剛回家住的那一段日子裡他一躺在圓床上就會做噩夢,夢裡全是林亦流著血向他求救的身影,每到夢醒時分,沈清皓都不得不吃一顆安神藥,以此來緩解自己的顫抖。
後來他讓人又送來了一張床,直接搬到雜物間去住了。
其實這也也挺好,每次夢醒都能看見林亦的圍巾,做噩夢了就把他的衣服抱在懷裡,還能有些安慰感。
客車數據那邊一直都在查,但林亦離開的時候正好趕上大學生開學返京,來來回回的人多臉雜,數據庫太大,據說還得等幾天才能出來識彆結果。
沈清皓對此抱有很大的希望,不然他可能真的找不到林亦了....
“咚咚——”
敲門聲響起,在客廳裡溜達想線索的沈清皓看了眼時間,隨即走到門邊打開了門。
“沈少爺!”
精品店經理揚著一張喜氣洋洋的臉,拎著十幾件衣服中氣十足地喊了他一聲。
站在門口的銷售經理習慣性地向他身後瞅,好像在找什麼,但沒找到。
“進來吧,”沈清皓隨意對他招了招手,“衣服掛在2號雜物間裡,屋子裡原有的東西一根手指頭都不許碰。”
“嗯嗯沒問題,”銷售經理帶著一群人進了屋,指揮著人整齊有序地開始乾活,小經理和手下囑咐了幾句,自己沒上樓,顛顛地跑到沈清皓身邊開始和他嘮了。
“沈少爺,少夫人出去買菜了嗎?怎麼沒看見他呀?”
沈清皓瞥了經理一眼,沒理他。
那小經理似是察覺到什麼,委婉著語氣說:“哦哦...夫妻床頭吵架床尾和,您們沒離婚吧?沒離婚就有機會!”
年輕人微微抬起下巴,冷著一雙眸子道:“沒結婚,人跑了,滿意了?”
小經理肩膀微微一縮,立刻噤聲了。
本來沈清皓這幾天的情緒還算穩定,除了想林亦就是喝兩口酒麻醉自己,結果現在可好,讓人送個衣服都能血淋淋地掀開他的煩心事。
精品店的店員們還在整理衣服的時候他就喝了半瓶威士忌,等人都走光了隻剩他一個人了,沈清皓更是變本加厲,對瓶吹喝完了家裡的兩瓶紅酒。
他酒量很好,這點酒完全不夠,一點醉的感覺都沒有。
沈清皓又從酒櫃裡拿出一瓶紅酒,邊拔木塞邊打通了周文的電話。
“周文,在哪呢?來我家喝一杯。”
“臥槽你怎麼這個時候給我打電話?!我好不容易把我兒子哄睡!你直接把他吵醒了!”
話音剛落,電話那邊立刻傳來洪亮的嬰兒哭聲。
“啊啊啊兒子彆哭,一會你爸該打我了嗚嗚嗚嗚。”
沈清皓握著手機歎了口氣,拎起醒酒器直接喝了幾大口酒。
要是當初林亦沒有騙他,他沒有懷疑林亦,也沒有打他,林亦最後也沒跑...那他們肯定早就結婚了,孩子都領養了一兩個....現在怎麼能是他一個人喝悶酒呢.....
“我這邊實在是走不開,要不你去找葉珀吧,他最近一直都沒上班在家裡閒著呢,自從他那個小男友癌症去世後他就一蹶不振,我老婆說那小孩癌症晚期原本隻能撐三個月,但為了他硬生生撐了半年,也是對苦鴛鴦...”
“哦對了,林亦的檢測報告你看到了嗎?我拿到的時候才知道你出國了,給你放在總經理室的儲物櫃裡了。”
“哦”沈清皓心不在焉的應著,“報告怎麼說?他身體沒事吧。”
“沒事,就是.....”
“我知道了,”沒等周文說完,沈清皓就打斷了他的話,“沒事就好,有時間我會去拿的,我去找葉珀,你哄孩子吧。”
“行,那個報告還挺重要的,你一定去拿啊。”
沈清皓“嗯”了一聲,隨即掛斷了電話。
一張報告...現在對他來說,最為重要的是林亦走之後發生的事,能讓他找到林亦線索的事,而不是一年之前的檢測報告,更何況周文還說林亦身體沒問題。
沈清皓給司機打了個電話,讓他二十分鐘之後到公寓停車場載他去葉珀家。
·
安齊的墓和趙茨的墓在同一個墓園,他去拜祭過趙茨幾次,也順便去看了看安齊,他問了墓地管理員有沒有見過林亦,那人的回答也是沒有。
林亦真的把一切都拋下了...
至於安齊...和趙茨學長一樣可惜。
黑色勞斯萊斯停在地下車庫裡,沈清皓下車進了電梯,一路走到葉珀家的門前。
他在車上的時候給葉珀打過電話了,現在麵前的木門敞開了個小縫,應該是給他留的。
“葉珀”沈清皓推門而入。
“清皓,你來了。”
眼前的男人還是那張笑麵狐狸眼,正捧著三雙碗筷笑眯眯地看著他。
“我們家要吃晚飯了,給你準備了碗筷。”
沈清皓看了下表,不知不覺已經晚上五點了,他這一天光喝酒了沒吃飯,確實有點餓,“好,你們家晚上吃什麼?”
“吃麵,今天輪到他做飯。”
沈清皓掃了一眼僅有他倆的室內,不太清楚這個“他”是誰。
“咱們去餐桌邊坐一會吧,邊聊邊等飯,他做飯很快的。”
說著,葉珀端著三雙碗筷向餐廳走去,沈清皓也隨即跟上。
“馬上就要到春天了,我打算再開幾間清吧,他不會喝酒,但很喜歡調酒。”
“要開學了吧,哎,大學生課怎麼那麼多呢...”
沈清皓喝著自己帶來的紅酒,越聽越不對。
“哎,他又犯懶了。”葉珀朝臥室的方向看了一眼,“好吧,今天隻能我去做飯了。”他十分無奈地站起身,亦步亦趨地向流理台走去。
葉珀家的廚房也是半開放式的,坐在這個位置上剛好能看見流理台,隻見青年一邊洗菜一邊自言自語著,時不時還對著空氣笑一下,看得沈清皓一陣陣心驚。
不多時廚房裡便傳來香味,幾分鐘後三碗清湯麵擺在了桌子上。
“隨便吃點吧,不行就叫個外賣。不過他胃不好,不能吃重油的食物。”
沈清皓坐在葉珀的對麵,遲遲沒有動筷。桌上一共有三碗麵,葉珀身邊的那一碗沒有蔥花,臥了三個蛋,有明顯的偏向性。
“安齊呢?”沈清皓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葉珀握著筷子的手一頓,眼神有一瞬間的發愣,但很快又回過神來,他用筷子尖點了點緊閉的臥室門,無奈又寵溺地道:“屋裡慪氣呢,一會就出來了。”
沈清皓沒再說話,握著筷子的手一陣陣發涼,囫圇幾口吃完麵,他不動聲色地向臥室瞥了一眼,“安齊”還是沒從房間裡出來,就像葉珀還沒從自己的夢裡醒過來一樣。
沈清皓收回視線,“酒也喝了,飯也吃了,我先走了,改天請你去我家。”
葉珀沒抬頭,出聲糾正了他,“請我們去你家,他還挺喜歡和林亦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