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很有耐心的和林辰講戲, “她開槍那一瞬間,情緒一定是特彆複雜的。我沒辦法告訴你怎麼演,但是你自己一定要用心體會。這時候會切近鏡頭,表情和感情要儘量真誠有感染力,不要太浮誇”。
“嗯”,林辰重重點了點頭。
她的長發被剪了, 現在燙成了齊耳的卷發。天生的一對寬眉,被修剪成細彎的月牙。整個人有了那個年代的韻味。
化妝師在她的左臉上添了一道血痕。開槍那段要重新補個近鏡, 捕捉她的麵部表情。
剛才拔槍的動作幅度太大,陳蓉的臉還是被劃破了。她手裡握著槍,一秒沒停,十分果決地朝著她的大哥開了槍。
子彈鑽進陳忠腦門的那一刻, 她瞳孔一縮,眼眶瞬間變紅。睫毛顫顫, 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卻始終沒落下。她緊緊咬著牙, 青筋爆了起來。
林辰使了很大的勁, 才把11888的眼淚壓製住。那種悲傷的情緒都不用演,一下就蔓開。
王安抱著膀子, 咬著手指, 一瞬不瞬地盯著鏡頭。他被這位年輕演員的共情能力震撼到了。他真的切切實實感受到了她的悲傷, 和她對悲傷的努力壓製。
“你瘋了?”,宮本浩把她的槍搶了回去。“他可是你親哥!”。
陳蓉擦了下臉上的血,放在眼前看了看。
“從他把我拋下的那一刻起, 我們就不再是兄妹了”。
她的聲音要顫不顫,不太能聽出其中的情緒。
“臉沒事吧?我剛剛不過是逢場作戲,你怕什麼?”。
宮本浩伸手想摸摸她臉上的傷,被陳蓉拿手擋開。“抱歉,我不會演戲。膽子又小,不經嚇。宮本少將,我現在能回去了嗎?”。
“你這下壞了我的大事”。宮本浩走過去摸了摸陳忠的臉,此刻他已經死透了。他們好不容抓住的一點頭緒,這下全沒了。
“行了,你回去吧”。
陳蓉整了整剛剛被他扯皺的衣裳,捂著臉快步走出去。
“哢”。
林辰連著呼了幾口氣,走到王安旁邊,和他一起看了看剛剛的回放。
“過!準備下一條”。
旁邊的攝影師、燈光師看著林辰都覺得很神奇。在王導這能一次過的,真是少之又少。
下一條,王安準備來個長鏡頭,一鏡到底。
陳蓉從牢獄裡出來,外麵下起了雪。她也沒叫黃包車,茫茫然地走在街頭,隨便拐進了一條黑黑的巷子。
巷子裡沒人,她靠著牆,慢慢滑坐到地上。
陳蓉抖著手,從包裡掏出了煙和洋火。她叼著煙,可是洋火怎麼擦也擦不著。
她猛地把煙拿下來,攥在手裡使勁捏。這時候眼淚珠子一顆接一顆的掉了下來,可是一點聲音也沒有。
她低著頭,一頭濃密的卷發遮住了她的臉。看不見她的神情,隻能聽見水珠滴在青石板上的聲音。
她突然使勁扇了自己兩巴掌。雪白的臉頰,一下紅了起來。
這時她才發出一點聲音,但不是嗚咽,是粗粗的喘氣聲。
巷子的另一頭有腳步聲傳來,她忙擦了擦眼淚站起來。抖著聲音喘了兩口氣,然後大步走出這條巷子,消失在茫茫夜色裡。
導演喊了哢,林辰的眼淚卻收不住,還是不停地往下流。
袁清霞走過去扶著她,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姐,你對自己也真能下的去手!剛剛那聲音嚇我一跳”。
林辰剛剛實實在在的給了自己兩個耳刮子,紅印到現在還沒消下去。
她一邊留著淚,一邊衝袁清霞笑了笑,“沒事”。
袁清霞在心裡默默感歎,“長得好看的人,哪怕是又哭又笑,都是那麼好看。好看得讓人心疼”。
扮演宮本浩的演員叫於長彬,今年36歲,實力派演員。他的戲份結束了可是還沒走。
他剛剛被林辰開槍那段驚豔了一把,特意留下來想看看後麵的高光時刻,這個新人要怎麼演。
他現在凝眉沉思。在心裡把林辰這段和之前秦月演的做了做比較,倒是分不出好壞。秦月那時候是咬著手指,哭得歇斯底裡,也十分共情。
兩種演法都很讓人心疼。但是秦月那種發泄式的演法,會讓觀眾的情感有個宣泄口,跟著哭一場可能就沒那麼難受。但是林辰這種,觀眾跟著哭一場,心裡會更悶更疼。
這會兒林辰正好走到他旁邊。“你這種演法很傷身,但是演出來的感覺特彆好”,他突然說了一句。
於長彬除了是一位演員,還是金水電影學院的老師。職業病犯了,忍不住點評一下。
林辰抹了把眼淚,“謝謝於老師”。
“還沒出來?”。於長彬覺得這位新人,感情有點過於充沛。
林辰早就走出來了,可11888還沒有。他又想起了一些前塵往事,傷心得不可自抑。
等11888平複了情緒,林辰才去問王安,“王導,需要再來一遍嗎?”。
“剛剛的光打得有點暗,還要再來一遍。你先補補妝,準備好了咱們再開始”。王安今年四十三歲,已經拍過八部大電影,十分擅長民國題材。
他雖然要求嚴格,但是說話很溫和。
“好”。